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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龙蛊,取冬蛇隔年蜕、腐渠草、七年草鞋底、三月三寒梅初露化水,以五毒厮杀之蛇的毒涎研成粉末,于水中生蛊虫,所见之蛇虫皆为之所困……”
“金蛟蛊,水洞中不见光之小蛇,以孑孓喂养三年,沉于水中溺毙,取死前最后一口怨气,埋于蛊坛中,又三年后取坛内毒涎制为阴蛊,如蛟龙可祸水……”
“灵蚓蛊,蚯蚓九十九条晒干后研磨成粉,以冬枯草、夏衍花、秋桂枝、春百寒熬煮后,饲蛊蛇,可穿墙过院行踪无影……”
在齐以的脑海中,突然响起一些断断续续的声音,起初听起来好像遥远的幻梦,一时间想不起究竟是从哪里听到的,而就在某个瞬间,齐以突然觉得鼻头酸涩,那声音在他脑海中突然变得真实而具象起来,他恍然意识到,那其实是齐秉医的声音。
不过也难怪自己会在这个时候听到这些声音,齐以恍然大悟,他想起自己小时候学习炼蛊的时候,齐秉医就是这样教他的,让他感到熟悉的并非是这些传授内容,而是此时的情景。
齐以记得,自己小时候第一次看齐秉医炼蛊时,就是斗蛊的场面。
和齐家其他孩子们不同,齐以小时候活得无忧无虑,就好像普通人家的孩子一般,齐秉医从来没有强制他学习炼蛊,甚至没有主动教过,他炼蛊的时候,齐以若是喜欢在旁边看,他也不拦着,但如果齐以觉得没兴趣转身要走,他更不会挽留。这或许是齐秉医通过自己小时候的经历得出的经验,任何事情如果太过执着,其结果只会适得其反。但是每次齐秉医外出斗蛊时,他总会带着齐以,嘴上虽然从不说其中目的,但他的行为已经在无形中为齐以指定出了将来的道路——
他注定要学炼蛊,而且就算齐秉医不提不说甚至不愿意教,他也一定要学!毕竟,任由谁看到那么恢弘壮大的蛊术时,都不可能没有兴趣。
而在齐以印象中,他所学到的蛊术,似乎都是齐秉医在斗蛊的时候教给他的,正因他看到了齐秉医下蛊的过程,才会对每种蛊术印象格外深刻。
现在,也到了齐以做老师的时候。
当齐以飞快地解释着每种蛊术炼制的方法时,齐孤鸿正瞪大了眼睛盯着每一个从蛊坛中冲出来的蛊虫,那绚烂的场景令他目不暇接,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而齐以说出的每一个字,他甚至都没想明白其中的原因和步骤,只知道好像拍照一样,将每种炼制方法在脑海中迅速形成文字记录下来,直到齐以解释完所有蛊虫的炼法时,他才终于喘了口气,意识到自己之前连呼吸都忘了!
虽然时间紧急,但齐以望着齐孤鸿那目瞪口呆的样子,还是忍不住在他的肩头拍了一把,洋洋得意道:“这还不过只是咱们齐家蛊术的十分之一。”
齐孤鸿吞了口口水,呆呆地点了点头,而齐以的目光顺着齐孤鸿看向对面的亡虫族,只见那突然飞起来的蛊虫让他们不知所措,果然就如同齐以的猜想一般,他们没能同时控制得了所有蛊虫,两三个亡虫族的人已经被齐以的蛊虫攻击,惨叫着从车厢上摔了下去。
原来如此……齐孤鸿望着那混乱的场面,恍然间明白了些什么,原来这世界上的确没有什么东西是完美而又全知全能的,哪怕是看起来能将够操控别人的蛊虫并占为己有的亡虫族也是如此,当蛊虫能被他们所操控的时候,他们看起来无所不能,但当蛊虫不被他们所控制时,哪怕是最简单的生蛊,甚至连只不过是虚张声势根本不能造成任何实际伤害的魍魉蛊,也会让他们抱头鼠窜。
三四个亡虫族倒地不起,齐孤鸿没时间去考虑他们的死活,而剩下的十来个中,有两三个已经被这场面吓到,掉头就跑,但在这其中还有五六个仍坚守阵地,而且齐孤鸿看到他们的目光越发坚定,其中两人已经控制了齐以放出的几只蛊虫,正在操控那些蛊虫对付剩下的蛊。
时间问题……全都是时间问题!齐孤鸿心有不甘地从怀中摸出几个蛊瓶砸碎,可他自己炼制的蛊却哪里能敌得过齐以的蛊?
看样子,是没办法了!齐孤鸿想到这里,手已经颤抖着摸进怀里,掏出一把手枪。
枪注定就是枪,不管贴着心口放多久,摸起来也总是凉的,齐孤鸿咬了咬牙,黑黝黝的枪口对准其中一名亡虫族便是一枪……
然而就在齐孤鸿刚扣动扳机的那一秒,一只手却狠狠地扑上来,齐孤鸿一时紧张,手枪也掉在地上,顺着车顶滚落到了车轨下。
齐孤鸿诧异地抬起头,只见汝屠正在用一种更为惊愕且更复杂的眼神望着自己,这目光令齐孤鸿心里咯噔一声,好像突然从梦里醒来一样,他看着自己的手,几乎忘了自己刚刚到底是怎么生出拔枪的念头!
“求你,不要这样!”汝屠咬着牙沉声说着,听起来是哀求,声音中却透着警告和威慑,“这是我的族人,犯多大的错都让我来解决!”
齐孤鸿正想问汝屠要如何解决时,突然看到她怀里抱着几只瓶子!
还没等齐孤鸿反应过来的时候,汝屠已经将那瓶子砸向对面的亡虫族,当猩红的液体在他们身上迸溅开来泛起一片燎泡时,齐孤鸿这才恍然醒悟!是冰水!他们亡虫族最怕的冰水!
原来,当齐以和齐孤鸿与那些亡虫族厮杀的时候,汝屠也没有停下来,她焦急地思考着解决办法,就在这时,一只瓶子在她身边不远处被砸碎,迸溅的冰冷液体让汝屠浑身一个激灵,她寻着那瓶子飞来的方向望去,顿时发现一节敞开车厢里满载的红酒瓶!
如果可以的话……汝屠将酒瓶一只只砸向她的门人们,她一边听着那些人的惨叫,一边忍不住苦笑,如果可以的话,自己也不想像现在这样用如此残酷的方式对待他们,只不过,有些事情是运,有些事情是命,谁叫齐孤鸿的出现好像一道分水岭,横在了她和自己的门人中间?
既然自己注定无法劝化他们……汝屠深吸了口气扔出最后一个酒瓶,那么,就让她这位不称职的族长跟他们一起同归于尽!
然而就在汝屠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坦然望向门人们时,身后又一只酒瓶继续砸向亡虫族,汝屠回过头来,就看到齐孤鸿已经站在自己的身后。
硝烟弥漫的上海站,有惊慌失措的普通人,有拼死一搏的齐家蛊族,还有直至此时都没想明白为何要自相残杀的亡虫族,蛊虫和酒瓶起飞,蛊涎与红酒交叠,齐孤鸿望着这一幕,心中泛起一股巨大而又艰涩的情绪。
他们到底在做什么?他们这些蛊族,这些中国人,他们这样针锋相对恨不得你死我活,到底是在做什么?泱泱大国,千年秘术,如今却受外敌蛊惑,在这里好像过家家一样用酒瓶互相扔来扔去?自己究竟对不对错不错?到底该做些什么?
齐孤鸿突然觉得累了,那种情绪就好像是一片乌云压在他的心头,似乎瞬间吞噬了他所有的气力和希望,尽管对面的亡虫族已经接二连三地倒下,捂着浑身的燎泡痛苦地打滚,但是随着这些敌人不停倒下几乎全军溃败,齐孤鸿也越来越感受到这绝不是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
可他想做的事情到底是什么?他要走的路在哪儿?他该要怎么做才能穿过这重重障碍走向正确的地方……
这些问题让齐孤鸿颓然放下了手中的瓶子,对面就只有两三个亡虫族,而且满脸绝望,已经失去了负隅抵抗的勇气,齐孤鸿也不想赶尽杀绝,他想问问爹,他们现在是不是可以离开了。
“爹……”
齐孤鸿开了口,但他却没听到自己的声音,那是一声响亮的枪声盖过了齐孤鸿的声音,那枪声在他耳边振聋发聩,齐孤鸿觉得自己的脑浆似乎都在震荡,他缓缓回过头来,只见齐以已经缓缓地滑倒。
红的……都是红的……酒是红的、血也是红的,齐孤鸿抬起头来,突然觉得奇怪,为什么?为什么整片天地都变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