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汝屠打了个喷嚏,在她的家乡,打喷嚏是出门要摔跤的意思,但是出来之后,她听说打喷嚏是有人想念的意思。
反正……齐孤鸿的名字第一个从汝屠的脑海中冒出来,却又被她强行压了回去,反正不可能是齐孤鸿!汝屠心中这样想着,使劲儿揉了揉鼻子,将鼻尖那阵阵酸涩顶了回去。
我不需要齐孤鸿,没有他,世界也很好,至少我还有高杉介,而且只要我想的话,我还能拥有很多这样的男人……
汝屠心中越是这样想着,齐孤鸿的脸就越是不断一次次出现在她面前,甚至于,她回想着自己来到上海后见到的各种男人,试图从他们之中找出那么几个能将齐孤鸿取而代之时,那些人的脸竟然都会变成齐孤鸿的容貌。
这样的家伙真是该死!
“您听到了吗?大家都觉得做这种事情对我们而言毫无任何意义……”
汝屠一抬头,发现门人正用诧异的目光望着自己,她回溯着自己的思绪,却丝毫想不起来他们的话题究竟从何而起……
“嗯……”汝屠支吾一声道:“你们说得太乱了,好好再说一遍!”
“也没什么,”下面的门人其实早就察觉到了汝屠的心不在焉,汇总总结了一句道:“大家就是觉得,救人这事情,好像和咱们没多大关系……”
众人是跟着汝屠出来的,而他们之所以背井离乡来到上海,也是受日本人的……不能说邀请,应该说是聘用,而且事实的确如此,日本人给了他们很多钱,虽然到目前为止也没有明确说出到底要他们做什么具体的事情。
但是,反正跟齐孤鸿没有关系!门人们难道看不出汝屠对齐孤鸿想法?就是因为他们看出来了,所以才要直言不讳地“暗示”汝屠,她不能因为她对齐孤鸿的感情,让他们做炮灰!
“我做这些事情也是为了我们大家能站稳脚跟……”汝屠强硬地顶了一句,但事实上连她自己也没有底气,前番齐孤鸿尚未出现还好,可他一旦出现了,门人便明白了她的想法,这让汝屠也百口莫辩,“毕竟……还是要在上海待下去的……”
正当汝屠这样说着的时候,一阵瘙痒突然打断了她的思绪,汝屠下意识顺手一拍,一只虫子已经出现在她掌心,血肉模糊之中,汝屠扫到了门人紧张的目光,而她顺势一看,这便看到一只蛊虫被拍死在自己的掌心里……
蛊虫?为什么?
汝屠盯着手中的蛊虫,那是一只淡蓝色的虫子,细小如发丝般,好像一只蚯蚓,它的皮肤透明,几乎能看清楚血管中缓慢流淌的血液,而在它身体两侧,还有四只脚,前面的两只脚长出脚蹼,如同翅膀一般。
汝屠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看到蛊虫时的情形,那时候她大概是六岁左右,老祖母教她狠狠拍死蛊虫,看着一股颜色奇怪的血液在掌心中晕染开来时,汝屠的心中充满恐惧,老祖母却不无自豪地告诉汝屠,这对普通人来说是极其危险的蛊虫,但是在他们亡虫族手中,却跟普通蝼蚁无疑——他们虽然不会下蛊,但特殊的体质却让他们足以凌驾在蛊师之上。
是的,他们不会炼蛊……汝屠的思绪重新转了回来,那些蛊虫究竟是从哪儿来的?
半个小时后,整个院子里都充斥着门人的哀求声,汝屠站在他们对面,整个院子里没有武器、没有行刑者,但是面前一排排水桶却是对他们而言最为残酷的刑讯。
这世上没有什么人是真的无懈可击,纵然在一方面上有优势,另一方面也会成为软肋,就比如亡虫族,他们不怕足以令普通人闻风丧胆的蛊虫,却偏偏怕最为寻常的冷水。
此时摆在众人面前的水桶里灌满了井底的凉水,就像普通人见到蛊虫时会不禁颤栗般,他们此时也颤颤巍巍地望着那一桶桶冰水,仿佛水已经泼在他们身上,每个人摇晃得好像筛糠。
“怎么样?是你们主动说,还是我……”汝屠一边说着,一边拿起木勺盛了一瓢水,随着她手腕缓缓一歪,冰水流下,撞击在水面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不要……”有人忍不住哀嚎一声道:“我们是您的门人……请不要这样对待我们……”
这句话不但令旁边的数人纷纷高声应和,同时也将众人的思绪引到了最为重要的问题——
“为什么?为什么要因为齐孤鸿这样对待我们!”
没错儿,汝屠所做这一切的确是因为齐孤鸿,起初她只是感到愤怒,她没想到门人竟然在自己没注意到的时候偷走了齐孤鸿的蛊虫,但是仔细想想,自己的暴怒的确是因为恐慌,她刚刚屠杀了军阀一家,若是被齐孤鸿知道她的门人还偷走她的蛊虫,岂不是更要雪上加霜!汝屠恍然意识到原来自己不是生气,而是害怕。
“更何况,这是日本人想要的!”
“是啊,是日本人把我们找来的啊!”
“他们给了我们这么多钱,给我们吃喝,可是齐孤鸿呢……”
门人的声音越来越乱,好像无数只小虫子在汝屠脑海中乱飞,她勃然大怒,猛地一拍桌子,“那你们就偷?”她强硬地将话题从齐孤鸿身上岔开,“我现在要讨论的不是你们从谁身上偷走什么东西,而是偷!你们竟然偷!”
汝屠一边说着,视线一边在众人身上来回巡视,就在这时,汝屠注意到了一个特殊的身影,当其他人都在高声反驳时,唯有那人满脸惊惧,低着头一言不发,双手死死攥着衣摆。
那是个十五岁的女孩儿,汝屠对她的印象不是很深,不管是当初在族地时还是来到上海之后,这女孩儿都是最沉默寡言的那个,甚至不敢轻易上前和汝屠搭话。
这样的人,会偷东西么?汝屠心中想着,猛地将那女孩儿从人群中揪出来,用木勺指着那女孩儿,“说!除了你之外还有谁?你的同党是谁?”
冰水飞溅到那女孩儿脸上,女孩儿顿时发出尖叫,双手捧着脸颊,就好像有火星在她脸上灼烧般。
然而就当女孩儿哀嚎不止时,汝屠注意到人群中的一个少年正在拼命往后退,试图用前面的人将他挡住。
嗯,就是他了,少年十七岁,长得俊朗,汝屠一下就猜到两人之间的关系,甚至已经回想出事情经过,必然是那少年仗着女孩儿爱慕他,便逼她去为自己做事。
正当汝屠这样想着的时候,少年也正抬头,两人不过只是目光相对,少年便忍不住心虚地惊呼一声,可还不等他冲出人群,汝屠一瓢水已经横空越过,泼在那少年脸上。
周遭受到牵连的几人慌忙推开,只有少年满地捂着头满地打滚,汝屠一把攥住少年的衣领就将他拖到水桶前。
“说!你到底偷了多少!”
“呜啊……”
“你偷的蛊虫都放在哪儿了?”
“嗷啊……”
“谁让你这么做的?日本人为什么直接找你?你都跟他们说什么了?”
那少年的惨叫声令汝屠感到无比刺耳,她也懒得再追问,干脆一把抓起少年的头发将他整个脑袋都插进了冰水桶里!
刺啦一声,烟雾升腾而起,围观的众人纷纷呆住,连大气都不敢出,整个院落中就只剩下水声和女孩儿低沉的哽咽。
汝屠还是不解气,而后干脆拎起水桶,一桶冷水兜头盖脸全泼在少年身上,连一些零星的冰水落在她的脚上时,汝屠都没感觉到疼痛,只觉得心中委屈,若是被齐孤鸿知道了,自己该怎么向他解释呢……
傍晚时分,汝屠的房间里,她抱着一卷棉被趴在榻榻米上,只觉得浑身无力,纷乱的思绪在脑海中叫嚣,她却无计可施。
哪里好像还是不太对……汝屠在那些混乱的思路中翻找着,是齐孤鸿么?不,自己已经得罪透他了,而且自己杀了那么多人,估计齐孤鸿一时半会儿都不想再见到自己……是那少年么?应该也不是,在对那少年处以极刑后,少年浑身满是燎泡,汝屠见状不免也有些后悔,特地拿出了自己特质的药膏命令门人去给他涂抹擦拭了……
可是除此之外,到底还有什么问题?汝屠一边想着,突然注意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她寻着那味道从怀中摸出一方手帕,突然觉得鼻尖酸涩,原来是手帕上齐孤鸿特有的味道。
自己该怎么办……
汝屠一边这样想着,一边穿上外套出了门。
院落中空无一人,天色才刚暗下来不久,可院落中一片死寂,仿佛所有人都睡着了一般,甚至连盏灯都没有,整个院落里就只有汝屠的脚步声。
当汝屠推开大门时,不知是一种什么样的想法在她脑海中乍现出来,她鬼使神差地回过头来,突然看到几名门人正拎着水桶从后院里鬼鬼祟祟摸出来,聚集在汝屠门口。
原来是这样……汝屠恍然意识到真相,突然觉得心头发凉,就好像有人将自己沉浸冰水里一样,而这,正是这些门人即将要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