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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夷光看着面前的两人,哭丧着脸:“我求求你们走吧。我真要回去。我不要钱了行吧。要书?那你们都拿去吧!草席留给我行吗?”
说着,施夷光低身就要扯草席。
草席上面端坐着的少年转头,看着一脸无赖的施夷光,惯常清冷的面上有些冷漠:“草席,书卷,我们都不要的。”
“不要你们就走开啊。”施夷光拉着草席的手重了重。
“我们只要你。”少年公子看着埋头拉着草席的施夷光,坐的依旧端正。
施夷光手中的动作停下,翻了个白眼。她瘫坐在地上,无力的看着那少年公子。
“若是你愿意入我门下,为我所用,我便不再缠你。”那公子看着一脸无力的施夷光,又补充道:“锦衣玉食,你要的钱,一个不少。且还能与我一同,在圣人老师处学习。”
施夷光听着那公子的话,面上的无力散去,眼中神色深了起来。
她听着公子的话,目光从他腰间系着的玉珏上上扫过,玉珏上蟠虺纹缠绕。她目光一转,又落在柳树旁边的黑布马车上。
而后摇摇头:“不了,我已经名草有主了。”
蟠虺纹,是青铜礼器上的纹。一般人是不会用的。以蟠虺作纹,玉作饰。在楚国这地,只有芈姓贵族。
芈姓贵族中,在郢都的,也只有熊氏。
芈姓熊氏之中,对于她施夷光来讲,最好的宿主就是令尹熊申。再下,庇佑不够,再上,就是宫中王系。做主后宫的,是越姬,有这越姬在,牵扯到越国越宫,她可不敢傻啦吧唧的贴上去。
“名草有主?”那少年公子端正的跽坐再柳树下的草席上,看着施夷光有些疑惑的问道。
施夷光趴着身子趁机拿出他手中的竹卷:“就是说,我,已经在侍奉别人了。你呢,就另请圣人罢。”说着,拿着少年公子手里的竹卷,往后一扯。
而后慢慢的卷了起来,语重心长的说:“所以说,你们都回去吧回去吧,莫要在我身上蹉跎了。”
“敢问,小先生侍奉的,是哪一家?”一旁站着一只未开口的老者问道。他再开口,对施夷光的称呼也变了。
“无可奉告。”施夷光一边说着,已经收好了手里的竹卷,她将竹卷卷着,整齐的一卷卷插进旁边的罐子里头。
见此,那少年公子也从草席上起了身,往后退开一步。
施夷光蹲下身子,飞快的卷起席子。
她已经快饿死了。
卷好席子,一手抱着,另一只拎起坛子,向着旁边的道路走去。
柳树下站着的少年上前,挡在施夷光的面前,面上冷冷,看着施夷光却执意再问道:“你何不在考虑考虑?”
施夷光伸着脖子扭了扭:“不用考虑了,一客不侍二主。”说着就要绕过少年往前走。
少年往后退开一步,再挡在施夷光面前。
他没有开口,只是低头,从怀中掏出一个烫金帛书,递向施夷光。
施夷光没有接,只是绕过他继续往前走。
少年见此,将手中的帛书塞进施夷光装竹卷的瓷罐子里头,站在身后,看着施夷光的背影道:“若是小先生改了主意,可执此信物入楚王宫,寻王子章。”
施夷光往前走着的腿一软,很快又站直,继续面不改色的向着前头走去。
旁边的柳枝早已被吹光了叶,一条条在风中像是飘散的发丝。
老者站在树下,看着走远的小少年,目光挪向站在原地看着小少年的少年。
那少年看着身影慢慢走远,这才回身,走了回来。
“王上求贤若渴,公子对此却向来淡薄。观之见解注释,虽有才能,却也不至于非要不可。今儿怎么就这么执着求他共事呢?”老者站在柳树下,看着走回来的少年,皱着眉头问道。
少年看着老者,面上敛着情绪,看不出喜怒,用惯常的冰冷语气道:“老师不觉他,很有趣?”
老者闻言,目光看了看已经无人的道路,只道:“是跟常人不同。有礼,又无礼。”
少年走到柳树下,站在马车旁,目光从那条无人的道路上扫过,轻声道:“若是能找到年纪相仿,德才兼备,且能与我谋策同行的人,是再好不过了。”
旁边的车夫下来已经放好了杌子,少年撩着裙摆踩在杌子上,进了马车。
老者转头在看了看无人的道路,两旁不多的各树在风中摇晃,给接道添上些许凄凉的之感。
老者摇摇头,叹了口气,跟着上了马车的车辕。
马缰套着的马匹打着响鼻,向着另一边的街道行去。
干枯的柳枝在秋末的凉风中簌簌扫过低矮的篱笆。
施夷光在外头吃饱了,抱着草席和瓷罐子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没有灯火霓虹的古代天儿总是黑的早些许。
拴在院子里头的小黑犬看见施夷光,便扯着绳子冲她兴冲冲的摇着尾巴。施夷光在外头买了些剩食作狗食,先喂了狗,这才回到屋里头,看着桌上放着的瓷罐子。
她伸出手,拿出瓷罐子里头的竹卷放好,又拿出里头的布帛,缓缓展开。
这是一张绣了金线的请文。上面写着几个赫赫大字:
楚王子章,函。
施夷光闭着眼睛,深呼了一口气。
幸好将才她没有被金钱蒙蔽双眼,脑子发热答应了他们……
王子章,熊章,越姬的亲儿子呢。接近他,那真的是有一千万个理由被越姬送到越宫。
施夷光将绣金的布帛捏成一团,向着瓷罐子里头扔去。而后抱着瓷罐子放在床底下。不能用,这么好的布帛和金丝绣扔了又可惜。留着,说不定以后能用着呢?
如今虽只是秋末,但已经是极冷的了。从孙先生走后,她自个儿做了个草垛子放在院子里头,每日入睡前和起床后,都会练练身骨。身子骨也健朗了许多。
可今儿不同,施夷光拿了一方黑布,走到院子里头,先是蒙上眼睛,这才开始一招一式的打起草垛子。
往日是练身子,今日起,开始练箭,练得就要更多了。
晚风呼啸,施夷光仍旧着单衣在草垛子跟前练着。
黑夜渐渐笼罩了万物,屋子里头没有点灯,一切都变得黑起来。但这一切,在蒙着黑布的施夷光眼里,却无甚不同。
打完草垛子,施夷光的黑布依旧没有摘,蒙着眼睛,开始向着屋内走去。
以后在这院子里的夜晚,便是如此,日日蒙着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