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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张长桌铺成开来,回形的场地安排,围绕着展厅内中央那四面楞方的展柜。
这个展柜里,也是整个东京书道馆最出名的四幅作品盛放地点了——《淳化阁帖》夹雪本、中村不折斗方作品、小野道风精品扇面以及一幅颜真卿真迹《自书告身》。
钟岳站在展台前,系统早已经垂涎欲滴地提醒了好几遍了。一般的作品,哪怕是近代大师级精品,系统都没提示收录,当初那幅李可染的巨制,都没有要吃掉的意思,在现实里,钟岳只记得那块汉三老石碑,有过类似的触发情况。这种要吞旷世之作的胃口,气得钟岳简直想哭。
一两万百他舍得,这动不动就要一两千万甚至上亿的宝贝书作,这就过分了!除非钟岳真的是豁出去老命站在这里直接收录了这幅颜真卿的真迹书作。
他忽然想起来,在大乾,当初中秋书颂的时候,还结识了一个小胖子,似乎就叫颜真卿!心里暗道:哥哥这大胃王系统就靠小颜胖你了……
“钟岳,题目出来了。”
钟岳正在研磨,这款墨,他是昨夜赶制的,墨的味道很特殊,表面古朴无华,研磨无声,安静地像边上沏好的茶。
谭咏芝拿着题目小跑了过来,将信封递到钟岳面前。
“这是创作细则。”
钟岳帮谭咏芝倒了杯茶,说道:“跑这么急干什么?”
“你快看看吧。”
钟岳打开信封,将里面的纸打开来:命运(??)(運命)
是什么?
钟岳说道:“命运。”
“那我该准备点什么吗?之后介绍作品的时候,我该注意点什么?”
钟岳看着谭咏芝的眼睛,说道:“那是你决定的,我负责完成作品,呈现给你什么感受,你就讲什么。”
“毫无顾虑的?”
“是的,毫无顾虑。”
谭咏芝感激地点了点头,“谢谢你相信我。”
“过去休息会儿吧,我需要构思一下。”
“好。”
钟岳将创作细则放在一边,已经到了他这个境界,再像之前参赛那样,在作品内容上筛选或者字体上做抉择,其实就落于下乘了,最好的书法便是笔随心意。
一列望过去,虽然沙龙的长桌便都放着椅子,亚麻色的软垫,椅背是上了清漆抛光之后的高档木料手工所制,这样一把匠心独具的椅子,价格就无法用成本几何来算了,它可以是无价之宝。
钟岳静坐下来,拿起边上的茶杯,慢慢喝起来。
遥对着望过去,正好是那幅闻名遐迩的颜真卿《自书告身》。
纸色泛黄,仍存于世,然而人却已成枯骨。
命运,这个主题太过沉重了。
这一年,颜鲁公已是七十二岁高龄。
这一年,其书法已达炉火纯青之境界。
这一年,他书写了《颜氏家庙碑》、《自书告身》等惊世之作,为后世所珍重。
然而这些命运的轨迹,颜鲁公在世之时又岂能料到?
香茗缭绕,钟岳依旧没有动笔的意思。这点感慨,不值得他懂笔墨,来写点东西。一来颜鲁公看不见,也毋须悼念;二来命运这种东西,写在纸上,那得是有分量,不然就是无病呻吟的劣作。
边上这只小茶壶上装着日本的煎茶,其实就是泡好的绿茶,带少许涩味,茶香清爽,回甘悠长。钟岳又倒了一杯,这一壶茶,是他特地找青山光彦要的。
周围人都若有若无地扫过这个像晒太阳老大爷似的茶师傅,摇头叹气着,这次华夏派来的都是些什么歪瓜裂枣,人少就算了,还这么装逼?
书法沙龙,一些国际书协的书法家,此次担任评审之人,也参与到了其中,纷纷挥斥泼墨,千岛右奔的书法,素来以深度见长。这次他的作品,就是单单一个“運”字,却将命字巧妙地藏在了这个運字之中。
合体字,这也是汉字书法文化之中的一种特色。
整幅作品笔墨飞扬,枯瘦中有一种不屈的刚强,是一种不向命运妥协,要将命运杂糅成一团废纸的气魄。
无论从书法本身的形式,也是构思立意上,这幅作品一出,顿时让周围几个华夏书法家有些汗颜了。
他们都还在用那千古不变的形式,写着“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
“命运常在给你带来幸福的同时给你带来不幸。”
“得之我命,失之我幸。”
等等,这些留于形式的内容,若是书法上有建树,自然没问题,问题就是书法本身欠些味道。那就是俗上添俗了点,千岛右奔讪讪一笑,并未和身边几个华夏书法家有过多的交流。
钟岳还在喝着茶,这小小的釉下彩提壶,被他拎起过好几次,茶从烫喝到温凉。
“这个华夏小子在干什么?”
“这是在酝酿情感吗?”
“我看这明显是胆怯,不敢下笔了。他们华夏书法团,就下场了一个,你觉得面对我们大韩这么多高等生,他还敢比么?”
“哈哈哈……”
蒋伯衡放下笔,他在离钟岳五米远的位置,看到钟岳越是淡定的样子,他越不淡定了。钟岳没有落笔的意思他才是最担心的。
“干嘛去?”
“我去劝劝,真不行,就让他放弃吧。”
陈庭之看了眼蒋伯衡。
啪。
蒋伯衡手搭在陈庭之的手背上,“这孩子轴,他如果没把握,是不会动笔的。我担心他心理崩溃,这是他自己给自己造的孽。”
“再看看吧,等快结束了,我和你一道过去劝劝。”
“欸,好吧。”
其实在钟岳心里,那道坎,早就跨过去了。现在的他,犹如坐在一汪平湖之前,望着自己的内心,在探索着值得他动笔回味,亦或者需要留下写东西的瞬间。
茶喝尽了。
回甘。
喝过绿茶的人都体会过那种唇齿间略略有些涩牙的感觉,又不同于那种青柿涩口的难受,舌头一卷,回味无穷。
“华夏小子,回去吧?”
钟岳看了眼金膺烈,喃喃地说道:“我来干嘛的?”
“mo?(什么)”金膺烈满脸疑惑地看着钟岳。
钟岳回过神来,遥想那夜问佛,脱口而出,呢喃自语:“我替人改命来了。”
他看着桌上的宣纸,忽然站了起来。
不少人都朝他这里望过来。
“我是来替人改命的啊……”他喃喃自语着,手中的笔在墨碟之上轻轻点着,犹如跳着华尔兹的精灵,毫尖只是轻触墨面,却丝毫不拖泥带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