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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京,衣家老宅,书香门第的典雅书房内。
衣鸿鼎坐在一副摆满黑白棋子的棋盘边,手里夹着一颗白色玉棋子,却迟迟不肯落下。
他的对面,坐着一位白发苍苍,身穿老式军大衣的老者。
老者目光阴鸷,身材魁梧,一张满是皱纹的脸上,显示出不怒自威的气势。
他也夹着棋子紧盯着面前的棋盘,仿佛这就是他曾经生死角逐的战场,曾经豪气冲天的沙场。
这时,衣鸿鼎有些不耐烦的问道:“洪大炮,你到底落不落子?”
“你着急个球。”白发老者抬起头啐了一口。
衣鸿鼎立即哈哈大笑:“你洪爱国也有犹豫的时候,还真是难得。”
“你小子想跟老子分先,你还早了点。”被叫做洪爱国的老者突然落子棋盘,然后笑着抬起头:“看到这是什么了吗?”
衣鸿鼎一下子傻眼了。
“这叫珍龙。”洪爱国冷哼道:“珍者,宝也,龙者,神也,汽运神气皆有,你如何破解?”
衣鸿鼎夹着白色棋子迟迟没落下,却瞪圆了眼睛,不可思议地望着棋盘上的一切黑白棋子。
他知道,他处在下风了,确切的说,只要这一步不慎,立即满盘皆输。
于是,他放弃了落子,笑着抬起头说道:“洪大炮,你个狗日的几天不见,棋艺大涨啊?”
洪爱国自信的说道:“你在忙着整顿衣家内部时,我在下棋,你在安排衣家布局时,我在下棋,你跟叶楚南斗得死去活来时,我还是在下棋,你说呢?”
衣鸿鼎露出苦笑,然后将手里夹着的白色玉棋子扔回了棋盒中。
“认输了?”洪爱国笑着问道。
衣鸿鼎无奈的叹了口气:“看来我想得太多了。”
“你不仅想得太多,而且还做得太多。”洪爱国白了一眼衣鸿鼎,缓缓说道:“正如你跟叶楚南在寿宴上逼那年轻人一样。”
“你也知道他?”衣鸿鼎微微皱起眉头。
洪爱国冷哼道:“东南霸主进京,谁人不知?”
“你还真当他是一号人物?”衣鸿鼎冷笑道。
洪爱国反唇相讥:“你若是不当,又何必厚着脸皮去参加什么寿宴?”
衣鸿鼎再次叹了口气,扭身从炕上下了地。
背着手,他缓步来到书房的窗口,望向窗外的大雪纷飞,缓缓说道:“洪大炮,你要观望到什么时候?”
“我不管事。”洪爱国转身看向衣鸿鼎,沉声说道:“现在是展鹏和诗曼的天下。”
衣鸿鼎转身说道:“江山代有才人出,你洪家未来不可限量。”
洪爱国摆了摆手,从炕上穿鞋下来,缓缓说道:“他们也不是那么让人放心。”
衣鸿鼎紧锁着眉头问道:“这就是你自今不把名医堂交出来的原因?”
洪爱国走向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然后沉默。
“告诉我,你怎么看罗天。”衣鸿鼎也跟着洪爱国身边坐下。
洪爱国扭头问道:“你怎么看?”
衣鸿鼎:“可造之材。”
“我也这么认为。”洪爱国终于露出了释然的笑意。
衣鸿鼎:“别跟我抢,就算你我共事几十年的回报吧。”
洪爱国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然后果断摇了摇头。
衣鸿鼎渐渐虚眯起眼睛:“老哥哥,你我交情不浅,即便你不帮忙,也不要加害我。”
“你觉得他能听我的?”洪爱国笑着问道。
衣鸿鼎一愣。
“你太不了解他了。”洪爱国冲着衣鸿鼎摆了摆手:“他是一匹脱缰野马,任何人无法驾驭。”
衣鸿鼎桀桀笑道:“吓,你继续吓,当年老子胸部中弹,你就吓我。”
洪爱国哑然失笑:“我还真不是吓你。”
“你说这小子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衣鸿鼎目不转睛地看着洪爱国:“叶老头儿如此拉他,他居然不上套。”
“他为什么要上套?”洪爱国桀桀笑道:“若是我有自己的一片天地,我又为何要上套。”
“好好好。”衣鸿鼎急忙冲着洪爱国摆了摆手:“你我不必打官腔了,说点实在话吧。”
“我每一句都是实在话。”洪爱国眼睛一瞪,沉着脸看向衣鸿鼎:“你刚才是在试探老子?”
衣鸿鼎噗嗤一声哈哈大笑。
实际上,两个精明似妖的老人精都明白,像他们这种可以一言九鼎的身份,谁会真给对付说什么实话,无非是敷衍了事罢了。
沉默了一会儿,衣鸿鼎笑道:“洪大炮,我听说这小子好色,你们家可是有个燕京第一美女……”
“那是。”洪爱国直接打断了衣鸿鼎:“难道你们衣家都是歪瓜裂枣?”
衣鸿鼎也不生气,笑了笑后,才点燃了一根香烟。
“老王八蛋。”洪爱国却怒了,直接从衣鸿鼎的嘴上抢过香烟,叼在了自己嘴上。
“你个老王八蛋。”衣鸿鼎白了洪爱国一眼,又自顾自的点燃了一根。
两个老头儿,两支冒着浓浓雾气的香烟,一间安静古典的书房,衬托出现场的安宁和异常。
“洪大炮,你当真以为能作壁上观吗?”好一会儿,衣鸿鼎扭头问道。
洪爱国没回答,而是用手指敲击着桌面,摇头晃脑的唱起了京剧:“我正在城楼,观山景……耳听得城外,乱纷纷,旌旗招展,空翻影,才知道是衣老儿发来的兵……”
“你大爷。”衣鸿鼎笑骂着推了一把洪爱国。
但是,他心里很清楚,既然洪爱国受到邀请,愿意来衣家老宅下棋,就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
于是,他扭过身直视着洪爱国:“老东西,也别扯其他了,你老做老二吧。”
洪爱国怒了:“你他娘的才老二,你全家老二。”
衣鸿鼎嘎嘎笑着摆了摆手:“行了行了,你就直说,你个老不死的要什么?”
洪爱国沉吟了一会儿,轻叹道:“最近呐,我们家展飞又闹腾着志向不够,诶,我说他在这位置上,能有什么志向呢?”
衣鸿鼎哈哈笑着问道:“你认为展飞在什么位置上才能实现志向?”
洪爱国摆了摆手:“诶,我也老咯,他们这些年轻人的事情我是有心无力了。”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现在展鹏应该在办公厅吧?”衣鸿鼎看着洪爱国,嗤嗤笑道:“老洪啊,那可是副部级了,展飞不过47岁,达到这个级别已经是前途无量了。”
洪爱国无奈的叹道:“他呀,要实现什么乡村建设理论,不爱呆在机关。”
听完洪爱国的话,衣鸿鼎炯炯有神的目光中闪过一抹意味深长,接着笑道:“噢,想做封疆大吏。”
洪爱国没吭声,却自顾自的抽起了香烟。
有些东西,不需要讲得太明白,尤其是像这种身居高位的老人精,有时候一个眼神,一个暗示,就能明白一切。
沉吟了好一会儿,衣鸿鼎轻笑着说道:“展飞居然有这么大的志向,很好嘛,要不,让他去西南某个省任副手?”
任副手,这就是说,副部级的等级不变,只是调换了一个位置而已。
但是,华夏办公厅的副手和封疆大吏的副手可是截然不同,办公厅副手,那是实打实的副手,是有着极大权利的副手。
而封疆大吏的副手,不过是一把手的陪衬,即便是最有可能接任一把手的职务,那起码也要熬个三四年才行。
所以,衣鸿鼎抛出的这个筹码,对于洪家人来说,简直是个鸡肋,甚至是一种侮辱。
于是,洪爱国轻叹着站了起来,冲着衣鸿鼎说道:“老伙计,我该走了,这人老了,不能久坐。”
这是无声的抗议,也是双方交易谈崩的信号,同时也是洪爱国对衣鸿鼎不满的一种诠释。
但是,作为身居高位的人,洪爱国绝不会跟衣鸿鼎大吵大闹,因为不符合身份,更不符合他们的涵养。
“洪大炮,在坐坐,坐坐。”衣鸿鼎拉住洪爱国,嘎嘎笑道:“我们好不容易聚一次,也该好好说说话嘛。”
“诶……孩子们还等我回家吃饭呢。”洪爱国嘴上这么说,却又坐了回去。
衣鸿鼎望着洪爱国,轻笑着说道:“哪个……展堂现在是燕京军区的副参谋长了吧?”
洪爱国一听,不由得皱起眉头。
他知道,提起洪展堂,就说明衣鸿鼎这个家伙想在军方上给好处,却不愿意给出政治上的好处了。
要知道,在整个华夏,政管军,那是毋庸置疑的,退而求其次,衣鸿鼎这老狐狸的便宜还真不是那么好占的。
但是现在对于洪爱国和整个洪家来说,军方背景已经足够大了,就单凭他洪爱国这三个字,在整个华夏军界就无人敢动。
所以,他现在要的不是军方的权利,而是政治,这是洪家最需要,也是最弱势的地方。
想到这里,洪爱国又再一次站了起来,轻叹道:“衣老儿,我们以后见面的时间还很多,来日方长吧。”
说完,他杵着拐棍急匆匆的走了,丝毫不给衣鸿鼎留下任何说话的机会。
看着洪爱国的背影,衣鸿鼎缓缓背起手,一双虎眼中闪过冷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