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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玉放下手中的便当，笑着招呼顾怡：“坐，你身子不好，别站着。”他一面说一面体贴的为小玉擦去额上的细密的汗珠。
小玉看着他仿佛见到亲人一般冷静下来，痴痴的笑着，开始给自己编弄发辫，手中的几条编绳反复翻动着，在自己头上装饰，还不时抬头乐呵呵的问顾怡好不好看。
“她这样有多长时间了？”顾怡惋惜着叹气，出声询问。
沈玉拿起一旁的便当，一面打开，一面道：“自从那天出事，便一直是这样。”
听出他言语中的谨慎，顾怡不愿让他们为难，随即表明自己的来意：“你放心，我不是来兴师问罪的。”
“那你来是想？”沈玉抬眼看她，清朗的眉目中带着几分疑惑。
“我把过去的好多事情都忘记了，这次过来看你们就是想试试看能不能想起什么。”顾怡据实回答，她看着小玉瘦瘦弱弱的样子，实在想象不出来她是怎么勾结了黑！道上的人一同设计伊曳的。
沈玉静默不语，她和伊曳之间的事情他多少听说过一些：“忘记了也没什么，过去的事情未必都是开心的，过好当下不好吗？”
狐狸般狡黠的眉眼已经退去了往日里的明亮，取而代之的是历经世事之后的沉静与通透，沈玉的变化在顾怡看来有些心酸，从方才进门她便已经看了出来，她是爱小玉的。
“你放心，她如今神志不清，智力只有几岁孩童的水平，不会再伤害你和伊曳了。“沈玉见她依旧静坐，顿了半晌终究说出了这句话。
顾怡听出他话里的意思，急忙起身，有些尴尬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后面的话哽在喉中，不知该如何出口，难道要说自己只是好奇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才能把伊曳牢牢的吸引住不成？
他到底喜欢谁又与自己有什么关系？
沈玉看她犹疑不定，了然一笑，招手示意小玉做好，自己则是打开便当，细细的给她喂饭，停顿片刻后便开始絮絮地与顾怡聊了起来：“那天你满身是血倒在伊曳怀中，他整个人都好像发狂了一般，先是打死了毫无还手能力的李默，枪口随即便朝着小玉指去，要不是我及时挡住，恐怕……”
后面的话不言而喻，顾怡的眸色也随之一暗，她之前还想着伊曳与小玉之间一定情义深厚，否则以他杀伐决断的霸气压根不会任由着陷害自己的人在外逍遥。原来他那天真的曾经动过杀心，只是被沈玉拦下了。
见她又继续听下去的意思，沈玉便接着道：“你出事之后伊曳一直寸步不离的守在身边，就是为了能让你在醒后见到的第一个就是他。那天要不是为了开顾氏股东大会，想来你们也不会就这样错过。”
顾怡把他的话在心中暗暗理顺，一颗躁动的心也随之熨帖下来，原来这其中还有她不尽知晓的一面。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顾怡抬眼看着沈玉，满是感激。自从她醒过来，他是唯一一个肯毫不避讳地和她谈起过往的朋友。
“我，我只是不愿看着你和伊曳积蓄错过，毕竟他是真的爱你，而你……”沈玉把话顿住，思忖片刻之后又继续道：“如今的你我不清楚，但是过去你心里的爱不必伊曳少分毫。”
说着，他起身去那手帕，为小玉擦去唇边的汤汁，叹息道：“如果还爱那就好好把握，不要像我和小玉一样。”
顾怡看着床上人目光发直，痴痴傻傻的样子，又看了看一旁沈玉面容憔悴，神态颓唐，惋惜道：“她，她的病真的便治不好了吗？你打算这样一辈子照顾她？”
“我用半世的情义求伊曳不要伤害她，自从那天起就从来没有想过要放弃。”沈玉低语喃喃，仿佛是对着顾怡，又仿佛是自言自语一般，他从少年时第一眼见到小玉，便已经确定这是他要珍爱一生的女孩子。
顾怡眼角泛红，她笔下的爱情千千万万，可是现实往往更加感人，以沈玉的条件B市的豪门千金可由着他尽情挑选，可是他却甘愿把所有的精力和感情都交到一个痴女身上。
“我会动用顾氏的所有力量尽己所能的寻找好的医生来为她诊断。”再抬头时顾怡已经收好了脸上的动容。
沈玉感激一笑，挥了挥手道：“不需要，或许这样对于我们来讲就是虽好的结局，我真的很怕她恢复如常之后又会回到过去的样子，心里眼里都是仇恨，为了莫须有的仇恨把自己扭曲成可怕的样子，不择手段。”
顾怡淡淡点头，没有再多说些什么。
“更何况，当年她姐姐的死和我也脱不开关系，又或者说我是她最该报复的人。”沈玉对着已经失去以及的顾怡说出了心中多年来深藏的隐秘。
“什么？”顾怡讶然，当年的事情可心多少告诉过她一些，灵儿不是死在伊晨手中的？怎么又会把沈玉扯上关系？
“是他们用小玉的安危逼迫我说出了灵儿的下落，否则伊晨的人根本就不可能找到被伊曳隐秘保护起来的灵儿，后面这许多事情也就压根不会发生。”沈玉头痛苦的搅动着手指，无法面对在一旁径自痴痴笑着的小玉。
顾怡蹙眉看他，原来竟是这个样子，他为了小玉……
“在她清醒之后我一定要把这些都告诉她，要打要杀都由着她便是，不会再连累不相干的人。”沈玉说的坚决，明朗眸光中的关切与怜惜却都是对着小玉，没有半点虚假。
“不会，你一直默默照顾，守护着她，小玉不会舍得。”顾怡缓声安慰。
沈玉满不在意一笑，细细的给小玉擦拭着唇角溢出来的汤水，有轻柔地扶着她躺了下来，缓声道：“乖乖再躺一下，我给你说故事。”
顾怡不忍心再打扰他们，轻轻道了一句再见便缓步退了出去。
心里好似压着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原本纷乱的思绪并没有因为见到小玉而好一些。走在长长的回廊之中，耳边是细碎脚步声的回响。
顾怡原本想着弄清楚小玉和伊曳之间的感情就可以说服自己与伊曳划清关系，可现在看来他们之间根本就不是自己之前想象的那样，心底这种失落又夹杂着隐隐欣喜的感觉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怡，你真的在这里？”一道清朗的男声打断她纷乱的思绪。
蓝逸然迎着明媚的阳光朝着她走来，幽蓝色的眸光在阳光下格外闪亮，他疾步走到顾怡身边，关切询问：“怎么会一个人来见那个疯女人！你有没有事？她是不是伤到你了？”
顾怡忍不住蹙眉：“别那么说，她，她也蛮可怜的。”
“那是你不记得她曾经可恶的样子！”蓝逸然有些轻微的喘气，她根本就不知道他在听说她来看小玉之后心里有多紧张。
“你有没有事？”蓝逸然攥着她的手臂上下打量，紧蹙的眉心足以拧死一只苍蝇。
顾怡嗤笑起来，笑他小题大做：“有沈玉陪在一边，怎么会有事，放心。”
“放开她！”伊曳冷着脸色从走廊另一端走了过来，他一路疾驰着过来，生怕她有什么闪失，她倒好就让自己见到这一幕！
顾怡脸上笑着与蓝逸然拉拉扯扯，眉眼里的放松是跟自己在一起时从未有过的……
随着一声清冷的男音，顾怡与蓝逸然同时侧过头去，看着伊曳带着浑身的寒冽朝着他们走来。
他大力扯着顾怡到自己身后，鹰隼般锐利的眸光灼灼的对视着蓝逸然，满是警告与寒厉。狠狠一瞥之后，伊曳转过身把顾怡扯到自己身前：“你哪里不舒服？为什么不叫我陪着？”
“我没有不舒服。”顾怡有些不耐烦的看着他们，琥珀色的眸光中带着几分愤然，难道自己在他们心里就是这么脆弱不成？怎么一个两个都是这样，上来就问她有没有怎样。
“她是来找小玉的。”蓝逸然冷冷说出这句，果然伊曳立刻变了脸色。
“你见到她了？她和你说了什么？”伊曳扶着顾怡的肩膀，把她禁锢在自己身前，清冷的眸光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颤动。
“当然是说你那些个始乱终弃！”蓝逸然把话接了过去，想要掰开他紧攥着顾怡的手，却反被伊曳扭着胳膊推开。
“这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轮不到你来插言！”伊曳冷冷呵斥，紧绷的面容上氤氲着薄怒，几乎一触即发。
顾怡思绪纷乱，两人之间的争执在耳边飘飘忽忽，让她不胜其烦。
“这不是你一个人能决定的！”蓝逸然缓缓移动着几乎要脱臼的手臂，看着没有丝毫反映的顾怡道：“小怡，今天见了小玉你就应该清楚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难道你还要让自己再次深陷其中吗？”
顾怡猛然醒悟过来，抬眸看着眼前脸色寒烈的伊曳，缓缓推开他的钳制，声音飘忽：“你们都不要再说了，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一时间，可心的警告，蓝逸然的提醒，沈玉的解释，纷乱的声音徐徐在耳边交织着，让她片刻不得安静，从来没有哪一刻她如此希望自己能找回以往的记忆……
“你要去哪？”伊曳拉住她的手，蹙眉询问。
顾怡没有答话，也没有再理会蓝逸然，只是推开他的手径自上车，朝着人流，车流之中缓缓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