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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阚不认得葛婴。
对于这个曾经在历史上也叱咤风云过那么一小段时间的家伙,刘阚并没有什么印象。如果不是这家伙攻打楼仓,如果不是因为刘阚答应了季布,要饶葛婴性命的话,他根本不会关注。
在撤离僮县之后,刘阚率部立刻赶往了僮县。
按照刘阚原来的想法,是等葛婴所部撤离的时候,再对他突然袭击。可在观看了楼仓的战况以后,李左车却觉得,葛婴麾下的兵马,军心已经散了。能打到现在这一步,想必也是葛婴的极限。虽则葛婴麾下还有几万人,但不管是李左车还是蒙疾灌婴眼中,这不算什么。
以飞熊卫精良的装备,超乎寻常的战术素养。
三百人冲击这种乌合之众的大营,简直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君侯麾下,果然藏龙卧虎!”李左车不由得赞叹道:“以楼仓之坚固,守住并不让人感到吃惊。难就难在,吊着葛婴的胃口,让他一步步的把所有兵马都投入这么一场消耗战里面。
葛婴……已经失去了对部下的控制。
以我之见,僮县噩耗传来之后,如果葛婴聪明一点的话,一定会在黎明之前,撤离楼仓。”
比起两三年前,李左车的确是成熟稳重了许多。
他不会高估对手,也不会轻视对手。事实上,从他一系列的决策而言,基本上是一言中的。
葛婴的确不傻,这恰恰被李左车说中。
入夜之后,骊丘和季心两人捉到了一个韩军的逃兵。此人算不得什么大人物,只是个小小的属长。不过这属长非常的聪明,当上面传达下来休整的命令之后,此人知道,大势已去。
葛婴这是准备跑啊……
既然主将都准备跑了,他一个小属长还不早一点跑?
一旦楼仓发动追击战的话,那可就更加危险。现在逃走,目标小,也不容易被发现。反正也是楚人,在这泗洪之地随便找个地方躲起来,等这一段风声过去之后,再去做其他打算。
他想的很好,可未曾想才一出大营,就被骊丘和季心二人盯上。
从这逃兵的口中确定了葛婴要撤退的消息之后,刘阚立刻下定了决心。与其等待,不如现在出击。
“反贼如今人心浮动,无心思战。
营中守卫松懈,所有人都忙着收拾行李,准备逃走。如果将军想袭击他们,小人愿助将军,诈开反贼营门。那后营是反贼辎重粮草囤积处,不过从两天前,营内已不剩下多少存粮。
葛贼为稳定军心,命人以搜集了柴草,堆积车上,诈称是僮县送来的粮草,以稳定军心。
那些柴草,如今就在后营之中,也没什么人守卫。将军可派一些豪壮勇武之人,潜入后营,把那柴草点燃。到时候火势一起,葛贼人马必然大乱。还望将军能绕过小人这条狗命。”
刘阚诧异道:“你怎知道的如此清楚?”
“不满将军,小人奉命守的就是后营,自然知道一些。而且,小人还有一些部属,带人进去,也轻而易举。”
如果真的如这逃兵所说,的确是省了许多麻烦。
刘阚看着他,“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名叫庄贾!”
“庄贾……很好!”刘阚点头道:“休要怪本侯不给你机会。如果你能做到,本侯非但不杀你,而且还会把你记为首功。这样吧……骊丘季心,你二人随他入营,伺机将后营烧起来。
后营火光一起,我立刻率部攻击。”
“喏!”
骊丘季心二人,插手应命。
就这样,庄贾带着骊丘和季心混入了后营之中。待天完全黑下来之后,那营中火起,刘阚立刻下令攻击。葛婴和蒙疾各率一部人马,侧营杀入。后营的火势,让本就处于惊慌中的韩军顿时变的混乱起来。这两支人马杀入乱军之后,几乎没有遇到半点抵抗,一路杀过去。
而刘阚等人,更是从后营正门突入。
放眼看去,只见烈焰熊熊,好一派惊人火势。韩军有的忙着救火,有的则四散奔逃。将领们也无心去约束人马,聪明一点的随着乱军就走,那里还有一星半点的胆子,去官刘阚等人?
从后营一路杀进了中军,刘阚几乎没有动过手。
季布使一杆铜戟,几乎包办了所有敌人。
李成忍不住赞叹说:“早先君侯看重他的时候,我还不太服气。可没想到,此人竟如此悍勇?
比之少君,怕也不遑多让。果然是个人物,果然是个人物……君侯的眼光,可真不差!”
当然不会差了。
历史上,这季布可是被项羽看重,位列五大将之一的名将。
如今投奔刘阚,更要好生的展示一番。他这一出手,招招夺命,毫不留情。杀得那韩军四散奔逃,无人敢触其锋芒。杀入中军大营之后,正遇到那葛婴夺路而逃,不想和刘阚照面。
有认识葛婴的人,大声叫喊出来。
刘阚一路下来,早憋得手发痒。几次想要出手的时候,都被季布揽了过去,以至于一路过来,赤旗竟然是滴血未沾。闻听前方那人就是葛婴,刘阚忍不住了。一催胯下马,赤兔马希聿聿暴嘶一声,仰蹄飞奔,快如闪电一般。而葛婴这时候也看见了刘阚,吓得是魂飞魄散。
刘阚不认识葛婴,却不代表着葛婴不认识刘阚。
对于这位昔日的主公,葛婴知道的不多,更没什么接触。但他的老上司钟离昧,对刘阚是赞不绝口。而灌婴吕释之,更曾追随刘阚经历过了北疆之战,所以时常会在葛婴面前谈及。
在灌婴这些人口中,刘阚如神人一般的存在。
吕释之更夸张,还把当年刘阚死而复生的事情拿出来说事儿,以显示他这个姐夫的非同寻常。
久而久之,楼仓军营中就有了一个古怪的传说:刘阚乃天神之子,有白龙护体,乃不死之身。
这年月的人们,崇信鬼神之说。
对神灵,持有一种极其敬重,又极其恐惧的心里。
楚地有五方大帝之说,于是就有人私下里说,刘阚是青帝之子,得神灵护佑。这原本只是吕释之无心之举,却在军中流传的越来越神异。葛婴不是很相信,可人家说的越来越诡异,让他不由自主的,产生出了一种恐惧。如今,当刘阚从火光中杀出,犹如一尊天神也似。
葛婴更觉手脚冰凉,甚至连兵器都拿不起来。
赤旗带着一抹弧月般的寒光,掠向了葛婴。眼见着就要把葛婴斩于马下,刘阚突然想起了和季布的约定,赤旗猛然一翻,改抹为拍,啪的一声将葛婴拍翻马下马,有人上来,就把葛婴按住。
韩军大营这么大的动静,楼仓方面怎可能没有觉察。
在火光刚起的时候,钟离昧陈平等人就接到了通知,带着人登上城楼,举目向韩军大营观望。
虽然还没有弄清楚是怎么回事?
可陈平已经判断,定然是刘阚杀回来了……
刘阚好用火!
这是陈平对刘阚的一点认识。自富平之战开始,刘阚几乎是逢战必会用火攻,而且每战必胜。对于火攻之法,陈平认为刘阚已经做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天下间少有人能和他比拟。
加之他本就不相信刘阚已死的谣言,同时也为了提升己方的士气。
不管怎么说,如此情况之下,若不给韩军以打击,实在是不配为大将……
于是,钟离昧吕释之和任敖三人,率部杀出了楼仓。不过出于谨慎,楼仓并没有全军出动,而是只出动了二百骑军,两队车兵和五百步卒。加起来,不过一千多人而已,和韩军比起来,仍有很大的悬殊。可就是这一千多人加入战团之后,令整个战局,再也无法寰转。
韩军本就失了锐气,无心抵抗。
中军葛婴被抓,使得韩军更处于群龙无首的地步。
楼仓军这一冲杀,使得韩军顿时溃败开来。一时间,夜色中的泗洪平原上,一千多人追着几万人狂冲猛打,将韩军杀得落荒而逃,溃不成军。而刘阚,在楼仓军出击的一刹那时,已停止了追杀。他让人押着葛婴,率部直接冲上了一座高岗,静静的观看这一幕荒诞景象。
“少君,你说陈涉能支持多久?”
李左车一怔,诧异的看着刘阚道:“君侯,陈涉如今声势正盛,怎么你却以为,他必败无疑?”
赤旗遥指高岗下的溃军,刘阚道:“就凭他们?”
李左车问道:“如果陈涉真的败了,君侯又会作何选择?”
“陈涉,必败!”
刘阚轻声对李左车说:“我的情况,想必少君也能猜出几分端倪。不瞒你说,我准备待这边事情结束,立刻着手安排撤往巴蜀。以巴蜀之雄关险道,而后休养生息,再求其他的发展。”
“巴蜀?”
李左车一蹙眉,摇了摇头,“君侯,非是我要反对,实在是……这巴蜀并非适合发展的地方。
我也知,巴蜀沃土千里,自老秦征伐以来,已日益富庶。然则这个地方,大都是流涉之徒,人口稀薄……说穿了,巴蜀可为辅助,却不能为主。且其地势险要,守有余……进不足啊!”
“可是……”
刘阚很想辩驳李左车的这个说法。
如果说巴蜀不算是合适的地方,那刘邦又怎可能凭借巴蜀,而夺取了天下呢?还有三国时期的刘备,以巴蜀弹丸之地,而三分天下。诸如此类的事情有很多,为何要说巴蜀不合适?
可再一细想,李左车说的也没错。
巴蜀的确是人口不多……如今的巴蜀,算不得后世人口中的天府之国!
“那少君莫不是以为,要以这楼仓为根基吧。”
李左车又一摇头,“楼仓,乃四战之地,而且是位于楚地之上……其实,不管陈涉是否会失败,君侯都难以在此站稳脚跟。与老秦而言,君侯是叛徒;于楚人言,君侯是他们的仇人。”
这个道理,刘阚也明白。
可巴蜀不行,而楼仓也不可以……
何处可以为根基呢?
如果说之前刘阚还自信满满的话,那么李左车这一番话,却让刘阚的心里,顿时感到茫然。
“少君,你以为何处稳妥?”
李左车想了想,“得关中者得天下,如果能在关中立足,自然是最为稳妥。可以君侯目前的情况,想要在关中站稳,怕不是太容易,当徐徐图之。若不取关中,当退而求次,取中原。”
“中原?”
刘阚一蹙眉,“得中原,就比得关中更容易嘛?”
李左车苦笑摇头,“非也非也,君侯若非老秦的话,也许得取中原尚不算难。可问题就在于,君侯出身老秦人,而老秦与中原……只这一个出身,就足以让君侯立足中原,多出许多麻烦。”
中原不可!
关中也不可……
李左车苦笑说:“这说来说去,似乎又回到了原处。相比之下,巴蜀倒真是一个合适的选择。”
绕了一个圈子,却又回到了原处。
这时候,陈平蒯彻带着人前来,远远的就见吕释之催马急行,大声呼喊着刘阚的名字。
“姐夫,姐夫……你终于回来了!”
算了,根基之事,还是回头再说吧。
刘阚也知道,此刻并非讨论未来的好时候,于是拍了拍李左车的肩膀,催马冲下了高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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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婴输了?”
刘邦高踞沛县府衙的大厅中,面带惊异之色,盯着萧何,有些不相信的说:“葛婴怎么败了?”
萧何面无表情,“败了就是败了,而且败的很凄惨。”
“有多凄惨?”
“僮县遭遇袭击,韩王成被刘阚所杀。葛婴建立起来的那个所谓的‘韩王国’,只坚持了七天的时间。葛婴所部人马,全军尽没。葛婴本人也被俘虏,但不知为何,刘阚却没有杀他。
如今,刘阚已放了葛婴,正在楼仓休整。
但不知沛公,如今又准备何去何从?楼仓兵马一旦休整完毕,刘阚说不得会引军北上,直逼沛县。
沛公,刘阚虽非沛县人,然则曾造福沛县。
许多沛县人,都颇为想念他……如果刘阚率楼仓军兵临城下,恐怕大半个沛县,都会欢呼雀跃吧。”
一句话,只说的刘邦面红耳赤。
他靠着萧何之力,夺取了沛县,杀死了李放。
可情况似乎和他想像的不太一样,沛县人对刘邦并不是很认同。若非有萧何安抚,樊哙镇压,只怕刘邦根本就无法在沛县站稳脚跟。早先,他还可以和葛婴等人相呼应,成掎角势。
而今葛婴一败,刘邦就不得不面临相县楼仓还有东海郡三面夹击了!
刘邦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还要不要继续在沛县待下去呢?
这是一个关乎生死的大问题……留下来,很可能会死掉;可如果离开沛县,结局未必会好。
就在这时,庄不识步履匆匆的闯进大堂。
“沛公,大事不好了!”
“何事惊慌?”
“刚才探子来报,嬴壮自相县亲自领兵,率部八千,正向沛县逼近……预计明日正午时,将兵临城下。”
刘邦心里咯噔一下,不由自主的生出了想要逃离的念头。
偷眼看去,见萧何依旧是板着他那副死人脸,一动不动的坐在原处。心中生出了一股怒火,有心想要发作,但刘邦再一想,又生生的把这股怒火按捺下来,坐稳身形,沉思不语。
“沛公,这该如何是好?”
“惊慌个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填。
想当初咱们手中没有一兵一卒,不照样走遍天下?如今我手握沛县,武有屠子夏侯,老周还有你,文有萧先生和周苛相助。如果这样都挡不住嬴壮的话,那干脆就抱着一起死算了。”
萧何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看得出,他并不想死……亦或者说,萧何的心里,还存有很多牵挂。
许久之后,萧何叹了口气,站起身来。
“沛公,我会设法动员沛县的父老乡亲们,给与你最大的支持。我不善兵事,除此之外,再难给你什么帮助。你能打得过壮郡守,咱们皆大欢喜。若打不过的话,沛县也能抵挡一段时间。”
萧何是真的害怕!
他害怕,如果刘邦失败了,沛县的所有人都会遭殃。
这痞子很显然,已经有了这个念头。萧何不敢不站出来,因为这县城里,除了那些乡亲父老,还有他的妻小,他的家人,以及他最挂念的女人。怎么着,也不能让沛县受战火荼毒。
不过,趁着整备的时候,说不定还可以做一些事情?
想到这里,萧何迈步往外走。
迎面正遇到了樊哙,兴冲冲的跑了过来。
“萧先生,您这是去哪儿?”
“屠子,什么事情,让你如此高兴?”
樊哙一笑,“你等一会儿就知道了……”
说着话,樊哙走进了大堂,“沛公,你猜猜谁来了?”
刘邦正在想着对策,闻听樊哙的问话,微微一怔,抬起头问道:“谁来了?屠子,你为何如此高兴?”
“刚才,我在城外碰到了张先生!”
“哪个张先生?”刘邦疑惑的瞪大了眼睛,奇怪的看着樊哙。
樊哙说:“就是当年咱们避难啮桑时,遇到的那个张先生啊……他带来了一支人马,嘿嘿,你绝对想不到,阿肥和张先生一起回来了,还带来了六七百兵马呢。不过张先生说,阿肥害怕您怪罪,所以带着兵马在三十里外的河畔安营扎寨。张先生如今,就在府衙外等您呢。”
“啊!”
刘邦闻听之下,喜出望外,一下子就窜了起来。
“屠子,怎么不请张先生进来……算了算了,还是我亲自出去迎接吧,萧先生随我一同前去。”
话语中,带着无尽的惊喜和得意。
而萧何微微一蹙眉。
阿肥?怕说的是刘邦的那个儿子,刘肥吧。自从刘肥袭击了囚车,害死了吕雉以后,就音讯全无。刘阚为此无比震怒,曾以泗水都尉之名,发出海捕文书,誓要捉拿那刘肥一伙人。
没想到,在这个时候,刘肥居然回来了!
只是,那张先生又是何方神圣?竟引得刘季会如此失态?
萧何心中疑惑,同时更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这沛县的牛鬼蛇神越来越多,只怕再也难平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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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出远门儿,大概要十来天吧……
期间不会断更,还请大家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