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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千贝不想和孙二狗见面。用脚心想都知道，一旦东窗事发，老板没事儿，他肯定就是出来扛事儿的那个。毕竟，干的是违法的事情。可如果再不跟孙二狗面授机宜，恐怕这钱砸下去，连个响儿都出不来了。
他专门找了一个很隐蔽的地方，把孙二狗约了出来。孙二狗不情不愿地过来，见到他便抱怨，“你们是不是找错对象了？”
“怎么可能！他就是一个大贪官，你这手段还是没跟上，好好查，细点心。”
“我还没手段？我可是最好的狗仔！当官的，总不比那些名人隐私保护得好吧？那些明星，不照样被我挖出来？挖不出来的，或者根本就没有，或者这人反狗仔的手段太厉害。”
“他能有什么反狗仔手段！”许千贝吧嗒了一口烟说。
“那可说不好。有的人，外表阳光内心黑暗……”说着，孙二狗有意无意地瞄了许千贝一眼，这让许千贝产生了一种错觉，孙二狗指的就是他。
“你说，还需要上什么手段，只要能找到证据，多大代价都行！”
“还上什么手段？偷拍、跟踪都用上了，而且这么长时间了，要我说干脆就算了吧。”孙二狗道。
“那不行。都有黑提包和女人了，怎么能半途而废。你接着搞，辛苦一点，别管黑天白夜的。上次不是跟丢了一回吗？你找都找不到，还说是最好的狗仔呢！”许千贝白了孙二狗一样。
孙二狗撇撇嘴，“你知道什么？我正好上厕所……”
“行了，行了，别解释了，你说了八百回了，谁知道你是不是真上厕所了！”许千贝不耐烦道。
“你看看你这人，真是的！去了就是去了，我又没说假话。”孙二狗也没了好脾气。虽然许千贝是他的主顾，但他作为一个资深狗仔，也是有尊严的！
许千贝见他动怒，脸上闪过一丝怒色，不过，马上变了脸色，满脸堆笑道：“谁说你说假话了？我可没说啊。”
“不跟你扯了，我还得跟着他呢。”孙二狗知道许千贝的为人，也不惹怒他，笑着说。
孙二狗先行离开了。许千贝坐了一会儿，才把帽子戴严，口罩戴好，出门扬长而去。
“我呸！”朝着许千贝离开的方向，孙二狗吐了一口浓浓的痰，嘀咕道：“什么东西？！到时候老子反戈一击，把你们这些丑事告诉那个姓吴的，看那个姓吴的能绕过你们不！老子是不想知道你们的龌龊事，要真想知道，能瞒得过我？倒是那个姓吴的，真不像个坏人。老子虽然是个狗仔，但是个有良心的狗仔，他要真不是坏人，老子还不想帮着你们干坏事儿呢！”
……
高冬至查到了赵丰林的住处。吴蔚觉得，是时候和这个未曾谋面的赵丰林见一面了。
他还没主动出击，赵丰林倒主动找上门来，事情很简单，要和吴蔚说道说道丰林工贸的事情。
吴蔚到泉东没多久，丰林工贸便被破产拍卖了。到泉东以后，吴蔚才知道这个丰林工贸的所有权，根本就不在赵丰林处，赵丰林只是租赁经营。
丰林工贸原来是一家铸造厂，属于县办集体企业。集体企业改制时，赵丰林拿不出来钱整体拿下铸造厂，便以租赁的形式经营着铸造厂。后来钢铁形势见好，赵丰林便上了个高炉，主要生产面包厂，发了大财。
县里几次动员他把整个厂子整体买下来，赵丰林舍不得那笔钱，一直推托，直到钢铁效益下滑，他的厂子也成了被关停的对象，他这才着急起来。
他着急，县里却不着急。当时的栗明珠和蒙昌全闹不和，一个主张改，一个主张不改，相持不下，直到丰林工贸无法维持，赵丰林卷款潜逃。
吴蔚到泉东了解到这个情况以后，马上责成经贸局对丰林工贸进行改制。
赵丰林说：“我经营这么多年，那厂子里面都是我的东西呢。我不在，你们就把厂子卖了？那是集体企业，你们卖，我没意见，但你们卖铸造厂可以，不能卖我的厂子！”
吴蔚冷冷一笑，“咱们是第一次见面。以前就听说你是个最会讲‘道理’的人，今天见了，果然是这样。你说是你的厂子，你的是什么厂子？你承包经营的是铸造厂还是面包铁厂？”
“你不用套我的话。反正你们拆了我的设备，我就不干。把我的厂子还给我！那些树，那些地，那些设备，都是我的，你们不能就这么白白地拿了去！”赵丰林怒道。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不但欠了工人的工资，还向工人集了资？还有，银行贷款千万以上的就有三笔？对，我还忘了，你还向周边的村里借了几百万……”
“你……你们这是胡说八道！我哪有那么多的外债！”赵丰林脸色铁青，怒道。
“有没有，有多少，不是我说了算的。清产核资小组已经一份份查过了。还有你的租赁合同，我也看过了。貌似，你还有五年的租金没交呢。租金是多少来着？一年二十万？还是几十万？”吴蔚的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笑。
赵丰林觉得，吴蔚的话一个字一个字砸到他的心里。他以为，铸造厂是县里的，但面包铁厂是他的！那个高炉就是被炸了，也得由他来卖废铁。
“那你们等着吧，我会向法院起诉，你们侵占我个人财产！”赵丰林一拍桌子，大声道。
“好啊，那县里也会另案起诉，铸造厂没了，得有个说法。”
“铸造厂……”
“对啊，铸造厂。合同上约定得十分清楚。要不要请个律师来解释一下？”
“哼！不用了……反正，处理我个人的财产，就是不行！”赵丰林一甩袖子想走。
赵丰林这个人，挺壮实，浓眉大眼的，看上去带着一股剽悍之气，演绿林好汉不用化妆的。
吴蔚见他想走，冷声道：“赵总，你好歹在泉东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凡做事前得考虑考虑，给别人留条活路，给自己留条后路。”
赵丰林一愣，回过头说：“谢谢。你这是在提醒我，还是在威胁我？”
“随你怎么想。尽心就可以了。”吴蔚坦然地笑笑。
他才不信赵丰林会傻到打这场官司呢。在他看来，这件事无论是县里还是赵丰林都不是赢家，因为根本就没有赢家。如果说以前赵丰林是暂时取胜的话，现在的县政府也没有胜利。
对赵丰林来说，损人利己、利人利己的事他都可能去干，但利人损己、损人损己的事他碰都不会去碰。
这件事，县里是替他甩了个包袱。银行的钱可以欠着，但那么多工人的工资和集资款，还有附近村里的钱，他必须得还给人家。丰林工贸整体拍卖的钱，刚够工人的。村集体的钱也是村民的钱，这个钱必须得还！县里动用了改制备用金，这件事才有了一个结果。
赵丰林手里还有没有钱，还有多少钱，这个已经不重要了。据高冬至调查，这个赵丰林基本上就剩下个空架子，整天在外面装大尾巴狼。
就是把赵丰林逼死，他也拿不出多少钱来。他白折腾了几年，老百姓挣了几年好钱，这就足够了。
眼下，接手的人把丰林工贸那高炉拆掉，又新建了厂房，弄了一个新兴机械制造厂，专门研究生产一些新农具和马路清扫作业机械，干得红红火火的。
那次到新厂区去，系好看到他笑得直拍巴掌。系好还在传达室，他看家看得好，把门把得严。
“你这肚子还疼吗？”吴蔚见到系好的时候问他。
系好嘿嘿一笑，那笑容看起来有几分老年女人的妩媚，他说：“不疼了！你们县里那个主任过来接了我一趟，好好检查了一下子，是比较严重的结肠炎，现在已经好多了！”
“还是没病没灾的日子轻松，是不是？”
“当然了。”系好大笑着说。
眼下赵丰林如果把县政府告上法庭，新兴机械可能就会受到影响，那工人们能干？如果知道是赵丰林干的，不吃了他才怪。
……
不知不觉间，又到了晚上十点来钟。揉揉酸涨的眼睛，吴蔚从办公桌前抬起头来，收拾了一下，关门走了出去。
孙二狗一见吴蔚出来了，抖擞了一下精神，看来那个针孔摄像头是安错地方了，应该安到他的办公室里。——孙二狗暗想。
这个念头一闪出来，孙二在心里骂开了自己。如果这个建议提出来，许千贝一定会同意的。比起到吴蔚家里安摄像头，在他办公室里装的难度可就大多了。
张岩已经被吴蔚打发走了。他一个人慢慢踱在街上。北风吹过来，右耳朵冻得生疼，吴蔚把衣领竖了起来，连着打了两个大大的喷嚏。
感冒了？这个姓吴的，大半夜在街上走，怎么就不开车呢！年轻人，就是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孙二狗心里埋怨道。
照例在车上看了一会儿显示器，看着那个高大的身影在屋里走来走去，孙二狗觉得这人挺没意思，老婆不在跟前，整天除了工作就是工作，这不典型的工作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