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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王君成躲在工棚里,手电照在书页上,但今天却怎么也看不进去。
来这个工地当小工已经有些日子了。刚开始到这里的时候,他受尽了工友们的嘲笑,看着他们毫不废力地搬起几块砖,又把一袋袋水泥扛到肩上的时候,他真恨自己小的时候,立了坚决读好书的志向。如果那时候练一副好身板,何苦这个时候受嘲笑呢。
“这么年轻,身板这么糠,你是吃啥长大的?”
“我看你还是回家种地去吧,这种活儿你干不了。看看这细皮嫩肉的,当个鸭还差不多。”
“听说有给富婆暖被窝这个行当,小伙子,你去正好。模样周正,虽然没啥力气,多吃点补药,上面下面都用上,也能把那些女人的寂寞填满……”
“是啊,再不,用那啥哥来着?”
“整天嘴都不闲着,赶紧干活了!喂——新来的,你有点眼里见好不好?你看看你长这么个大人,半袋水泥还扛不动!”
“你是个读书的吧?怎么会到这儿来干这种活儿?”
“小伙子……我看你还是别在这工地上干了,这里哪是你这种人呆的地方,找个写写算算的活儿吧!”
“是啊,要不,今天你记记工,就是挣钱少点,一天50块你干不干?”
……
这样的话,王君成听了不止一遍,几乎每天都要上演。他的骨子里有股倔劲儿。一想起吴蔚干工作时的那股倔劲儿,他就觉得自己也跟吴蔚一样,将来某一天,一定会在某个领域干出点事儿来。
他就这样坚持着,第一天,能搬两块砖;第三天,搬三块砖;第十天,搬四块砖……现在,他跟别人一样,能搬十块。
工友们眼见着他如此努力,也不再取笑他,而是把他当成了他们中的一员,只不过,这个年轻人,爱看书,晚上回去不管多累,都会拿起一本书看。
当然,这些工友中也有看书的,不过他们看的是《故事会》,是武侠小说,而王君成看的,他们看不懂,也看不进去。
“你怎么还不睡啊?一天十二三个钟头,还累不倒你?这都几点了,别看了。”躺在他身边的工友三五揉着惺忪的睡眼,说道。
“我睡不着,也不累。你睡吧。”王君成轻声说道。
“书里都有啥啊?你怎么这么爱看书?”三五起身,想去撒尿。
王君成一抬头,就看到身上又什么都没穿,胯间的东西累累垂垂的,忍不住说道,“三五,你又不穿衣服!”
三五这才反映过来,急忙捂住下面,干笑两声,“刚躺下的时候穿着来着,这怎么就脱了呢?”
“哗啦——哗啦——”三五刚出门,在门口就放起水来,王君成正想吼他几句,让他走完点再放,就听门边的老洪吼了起来:“他妈的三五,你这个混蛋是不是又出门就尿?赶明儿老子把你玩儿意揪下来!告诉你多少回了?走远点,走远点,怎么又出门就尿,臊死了!”
“哦!我这就往远里走走!”三五折回来,赶紧穿了裤子。
工地上没有女人,有时候,不止看见三五一个人光着来回走。有那么几个人,最爱干的事儿就是站成一排,比谁尿的高尿的远,输了的,要给赢的人买烧鸡吃。
后来,是老洪想了个办法,站到椅子上跟他们比,美其名曰“站得更高尿得更远”,结果那天老洪赢了,参加比赛的其他三个人,一人买了一只烧鸡给他,当然,吃的最多的是输了的三个,他们一边唆着手指,一边吼着要吃回来。
三五拉完大便回来,王君成还在看书,趴过来问道:“君成,你是不是大学生?”
王君成扭脸看着他,反问,“你怎么说我是大学生?”
“我就看你整天看书,身上带着书味儿。你应该是大学生。我听说,有些家庭困难的大学生,放假了就到工地打工挣学费。不过,你不像大学生啊,你的岁数应该不小了。”三五眨巴着眼睛,说道。
王君成笑了笑,“我长得着急。我是大学生,不过,我已经毕业了。参加工作,后来辞职了。”
“干吗辞职?还有比在工地上更累的活儿?”
“不是。就是不想干了。”
“你……真有意思。放着轻闲活儿不干,非跑到这儿来累死累活的。看你的书吧,我睡了。”
不到三分钟,三五的鼾声便响了起来。王君成真心羡慕他,他也想头一沾枕头,马上就睡着。可他睡不着,一闭上眼睛,就会有一个场面出现在脑海里,警察拿着手铐,铐住他的双手,把他推进警车里。
每每从睡梦中惊醒,他浑身上下全是汗水。工作的时候,那些贪官的典型案例他看过不少,他就不懂自己,那些贪官收过那么多的钱,有的甚至收了上亿,也没见他们有多后悔,他怎么就不行呢?20万,就跟一座大山似的。
这件事儿没出之前,他也害怕,也睡不着觉,但不像现在这样浓重。——可能,是因为伤害到了自己最尊敬的人吧。王君成这样想。
来京城以后,他偷偷地去找过费传奇,但人家告诉他,费传奇已经出国了。
他不敢到大公司去投简历,他相信,最危险的地方也最安全,留在京城便成了他的第一选择。他找了几份工作,都要求提供身份证。最后他找了一个办假证的,换了姓吴,到了这个工地见工。
他要在这里等费传奇回来,他知道费传奇的背景惊人,而且,费传奇是个热心人,他相信她一定会出手相救。
“嘟——嘟——”
“咯吱——咯吱——”
王君成无奈地看了看身边的三五,又磨牙又放屁,这个家伙,身体倍棒,吃嘛嘛香,这样的生活,他也想拥有。
明天呢?还得去工地干活儿。王君成叹了口气,把书放到枕边,往下缩了缩,盖上了毯子,闭上了眼睛。
晨起,吴蔚醒过来,觉得滑嫩嫩的东西贴在自己的脸上。睁开眼时,却见洛洛正趴在他的肚子上,小手捏鼻子、搓脸蛋,一脸的坏笑。
见爸爸醒过来,洛洛连滚带爬地从他身上下来,想要跑开。
吴蔚一把把这小子提了过来,让他坐到自己的肚子上。洛洛“咯咯”笑个不停,不怀好意地把几滴口水滴落到吴蔚的脸上。
“洛洛,你看看你,真脏,不长好心眼儿!”
“爸爸坏!”
“你坏!”
“爸爸坏!”
“你坏!”
……
听着父子俩毫无意义的争辩,东方青蓝忍住爆笑的冲动。上前抱直洛洛,“你又不乖了!赶紧洗脸吃饭,起床!”
吴蔚伸了个懒腰,起身抱住母子俩,“大宝贝儿,小宝贝儿,今天星期天,要不要带你们去玩儿?去动物园怎么样?”
“你不去单位了?”
“今天星期天,老婆,你还想让我去上班?好不容易呆了个星期天哪。”
“我还以为你还上班呢。好吧,今天带洛洛出去玩儿,到游乐场吧。两周前,洛洛刚去过动物园。”
“啊?去过?谁带他去的?”吴蔚系皮带的手滞住,疑惑地问道。
“呃——”东方青蓝捂嘴一笑,刚想编个瞎话出来,洛洛说话了:“才叔叔……带我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