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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轻舟夜里又跟阿潇聊天。
她告诉阿潇,这个世上总有路可以走。生育艰难,就应该认真看病求医,而不是求神拜佛。
“你是不是经期疼痛、怕冷,量多,左边腰侧冷痛?”顾轻舟问她。
阿潇瞠目结舌:“我姆妈告诉你的?”
“你说给你姆妈听过吗?”顾轻舟问。
阿潇又摇摇头。
她没有跟她母亲谈过这件事。每次她母亲问,她都是支吾过去。
“你看得出来,那你真的会治?”阿潇吃惊,“你居然会医术?”
“嗯。”顾轻舟道,“你去岳城打听打听就知道了,他们都叫我神医!”
阿潇吃惊,心里却相信了。
若不是神医,怎么配得上少帅?
少帅那么喜欢顾小姐,顾小姐肯定有过人的本事。
“那顾小姐,您帮帮我!”阿潇道。
顾轻舟给阿潇写了个药方。
阿潇的情况,属于冲任虚寒,应该温经散寒,调经助孕。
“我给你开两个方子,一个是经期用的,一个是非经期用的,记住了啊。”顾轻舟道。
经期用的方子,写着熟地黄六钱、当归六钱等十三味药,每日一剂。
非经期用的方子,写着桂枝两钱、牡丹皮三钱等十三味药,也是每日一剂,煎水服用。
顾轻舟都标注清楚。
“你这是原始性不孕,这两幅药方,吃上半年。不要灰心,你这种情况已经五年了,不能一蹴而就,三两个月怀不上也不用着急。若是你不好好吃药调理,我就告诉你姆妈和少帅,说你想从婆家逃走。”顾轻舟半哄半威胁。
“别别别,我吃就是了。”阿潇道。
过了一会儿,阿潇又笑了。
“笑什么?”
“你的脾气和少帅好像,怪不得他喜欢你,而不是魏小姐。”阿潇笑道,“顾小姐,你人真好,和少帅很般配。”
顾轻舟微微低垂了头。
只有这种时候,她才会露出几分少女的羞赧。
“不气我吓唬你啦?”顾轻舟半晌才笑道。
“你是为了我好,我懂的,我又不傻。”阿潇笑。
顾轻舟心中微暖。
还好,阿潇是个明事理、懂轻重的女孩子,她只是一时迷茫,甚至压力太大造成心中郁结。
顾轻舟又问阿潇:“你真舍得玉川?”
阿潇立马摇摇头。
她跟玉川的感情很好。婆婆背后闲言碎语的时候,玉川总是安慰她。
乡下男人打婆娘,是家常便饭,玉川从来不伸手打她。他和乡下其他汉子一样,粗手粗脚的,独独对阿潇很仔细耐心。
玉川是个粗人,话不多,却是真疼老婆,所以阿潇才觉得对不起他,想要自己跑了,他再娶个好的。
“我是不想耽误玉川,才想跑的。”阿潇道。
经过顾轻舟的劝诫,阿潇也回心转意,再也没有想跑的打算。
翌日,阿潇早早去了那家茶馆。
她到的时候,魏清嘉已经来了。
“她真的很想知道少帅的地址,只怕用心不良吧?”阿潇见魏清嘉如此傲气的人,居然提前等她,深感不妙。
魏清嘉还给她道歉:“对不起,我昨日来晚了。”
明明是阿潇没到时间就离开了。
阿潇后背微微冒汗,心想:“顾小姐说得不错,魏小姐果然是别有用心,她不会真的想刺杀少帅吧?”
想到这里,阿潇看了眼魏清嘉。
魏清嘉被她看得心里一个咯噔。
“这是地址。”阿潇用她拙劣的笔迹,把地址当场写给了魏清嘉。
魏清嘉给了阿潇两百块钱。
阿潇收下了。
这两百块钱,在乡下够生活好几年的,不要白不要,不要反而还会引起魏清嘉的怀疑。
钱拿到了,阿潇就走了。
魏清嘉派了人,偷偷去打量这别馆,发现有亲侍把守。
“果然,终于找到了你!”魏清嘉叹了口气。
她回岳城,预想得很顺利,事实上却举步维艰。
她知道司行霈没有结婚。
多少女人离婚了,照样有很好的成就。魏清嘉这次回来,她不再是单纯的魏家大小姐,而是带了很丰厚的财产。
她的名气、她的美貌、她的才华,以及她的财产,大概只有岳城督军这样的人物才配得上她!
和司行霈相比,司慕的势力有点单薄,他们俩又不是亲兄弟,魏清嘉不想把自己压在司慕身上。
当然,司慕也是她的退路之一。
司行霈,才是魏清嘉想要钓住的大鱼。
没想到回岳城,想见司行霈一面都很难,根本就不知道他的踪迹。
不仅魏清嘉不知道,岳城很多人都不知道。
魏清嘉去买消息,每次听说是打听司少帅,对方都不会接。后来魏清嘉才知道,司行霈还跟青帮的龙头关系匪浅。
暗道上的消息走不动,魏清嘉甚至派人去跟踪过朱嫂,每次都被朱嫂发现了。
最后,魏清嘉才想起了阿潇。
阿潇没有辜负她。
“有辆汽车到了。”派去盯梢的人,在下午四点钟回来,禀告魏清嘉。
魏清嘉换了身深紫色软绸旗袍,没有任何花纹,所以不会喧宾夺主,只是装点着魏清嘉的曼妙身段;长发披肩,挽起一小丛绕成发髻,别上一把珍珠梳篦。
南珠个个龙眼大小,整整齐齐排在同一把梳篦上,泛出温润白皙的光,映衬着她瓷白的肌肤。
魏清嘉脂粉未施,拿了件同色长流苏披肩,就出门而去。
司行霈的别馆很幽静。
魏清嘉到的时候,正值黄昏,晚霞旖旎。
副官把守。
“我是来见司少帅的。”魏清嘉道。
副官道:“小姐贵姓?”
“少帅知道的。”魏清嘉微笑。
副官看了她一眼,衣着华贵,模样端庄,不太像交际花,反而像位贵小姐,可能真是少帅的客人。
“您稍等。”
副官进去通禀的时候,魏清嘉就信步走进了院落。
这院落很小巧,两层小洋楼,院子里种着一株杏树。
这个时节,杏花盛绽,晶莹花瓣在温暖春风的牵引之下,或落在小径,或落在佳人肩头,满地锦缎。
司慕从屋子里出来,就看到一个聘婷身影,站在树下,伸手去摘杏花。
她手一动,那粉色花瓣如雨,飘飘洒洒落了她满身。
花瓣绮靡秾艳,点缀着她的黑发,她头发泛出清淡的光,司慕倏然心口一紧,低喃:“轻舟......”
这样的一头黑发,是顾轻舟的背影。
司慕呼吸微微屏住,只感觉人比花娇艳。
待佳人转过脸,他却看到了魏清嘉。
司慕一愣。
魏清嘉洁白的面容,胜过绽放的花蕊。晚霞落入她的眸子,她清澈透明的眸子,有很浓郁的错愕。
这错愕太过于明显,哪怕只是一瞬,她立马敛去,司慕也看到了。
魏清嘉很吃惊。
司慕先是不懂,而后就明白了。
今天在军政府,司行霈让他送一些文件到他的别馆。
“他不是有副官吗,怎么要我送?”司慕当时也好奇,不知司行霈搞什么把戏。可对方是他的兄长,他也不好推辞。
到了别馆,司慕没有瞧见司行霈,更是诧异;而这别馆虽然整齐,却落满了灰,不像是住人的地方。
司慕觉得司行霈耍了他,直到魏清嘉进来。
“子原,这就是你的别馆啊?”魏清嘉笑道,“这杏树很好。你请我来,是为了让我看杏花吗?”
她会编很多的理由,会说是接到了司慕派人递给她的口信,她才出现在这里。
什么人递信,她也不知道。
但是司慕心中,跟明镜一样透彻清楚。
在魏清嘉的眼里,司慕永远不是最佳的选择。
司慕笑了下,道:“走吧。”
魏清嘉上车之后,继续道:“子原,你今天请我来做什么?”
她明明可以见好就收的,偏偏还想要继续把谎言编下去,取得司慕的信任。
“她还没有放弃我。”司慕心想。
他感觉冷。
冷得有点刺骨,有点痛。
痛在心头,一点点的吞噬着他的心脏。他没有接魏清嘉的话,而是想起她不曾转身的那个刹那。
那时的芳华,惊艳了时光。
可惜她转过来了。
后来魏清嘉说了很多话,司慕都没有听到,他心思恍惚。
“......你为何要留长长的直发?”司慕突然问她。
他的问题,和魏清嘉试图解释的问题,不是一件事。
魏清嘉自己明白,司慕是不信的,再解释下去,只会越说越错,她趁机打住了话题。
“哪有为什么?”魏清嘉笑道。
“现在的人都烫头发,你怎么不烫?”司慕问。
魏清嘉道:“你喜欢我烫头发吗?”
司慕不答。
魏清嘉道:“我以前也烫过,头发又焦又黄的,我不喜欢。”
司慕沉默。
司慕的副官开车,先送魏清嘉回去。
快到了魏公馆门口时,魏清嘉笑道:“今天就这样啦?”
“那要怎么样?”司慕倏然没了耐性,“要说清楚你为何一边约我,一边又约我兄长吗?”
魏清嘉脸色惨白。
司慕关上了车门。
他揉了揉太阳穴,头有点疼。在疼痛中,他眼前会有点幻觉,那个黑发素衣的女子,转过头来,是一张娇艳如花的脸庞。
是顾轻舟的脸,有点孩子气,又有点娇媚,能把人代入沉沦的深渊。
她指尖微凉,印在人身上,就能印到心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