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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朱掌柜离开时的话, 让沈安新的脸色有点难看。
他是想要好好做生意的, 偏偏那些人总是这么看他……或者他们也不是这么看他,就是想用这样的语言和举动来打击他。
双儿也可以娶妻生子顶立门户, 但受到的压力,却会比男人大很多很多。
朱掌柜离开之后,其他那些商人也纷纷离开了,和朱掌柜一样,他们离开之时, 看着沈安新的眼神都不大对劲, 那似笑非笑的样子让沈安新心头火起。
但沈安新也知道,自己只能忍着。
等其他人都离开了, 沈安新立刻带点歉意地看向蒋震:“蒋老爷,给你带来了一些麻烦,非常抱歉。”
“没事。”蒋震倒是非常平静。
这样的事情不可避免,便是在现代, 也有很多女人会受到这样的攻击, 甚至有人觉得漂亮女人去谈生意谈成了,靠的肯定是身体……
不过, 他到是觉得这样想这样说的男人特别没品, 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女人做到了, 就去攻击女人, 算是把自己那副嫉妒无能的嘴脸赤|裸裸展示出来了。
沈安新心里一松, 想要说点什么, 蒋震却又开口了:“其他的货物, 沈少爷要去看看吗?”他不会看不起沈安新,但也不打算再说这个。
他急着卖货。
“要。”沈安新朝着蒋震笑了笑,酒窝又露了出来。
这沈安新约摸是从小被当成男人养大的缘故,虽然是双儿,但说话行动方面,跟这时候那些打扮的女气的双儿是截然不同的,便是相貌,也偏向男子。
放在男子里面,他这样的算是斯文书生,估计有不少人喜欢,但他是双儿……这样子的双儿,绝对算不得好看,不过他笑的时候,倒是有点勾人。
许是因为这样,他刚笑了一下,自己便又很快把笑容收了回去,变得严肃起来。
蒋震并未注意到他的这点小心思。之前那些商人带着小厮啥的,加起来足有二十来个人,他怕挤到赵金哥就让赵金哥去舱房里休息了,现在那些人走了,他便把赵金哥叫了出来。
“金哥儿。”蒋震叫了一声,赵金哥就从不远处的舱房里出来了。
他起初走的有点快,看到蒋震在盯着自己,又放慢了速度——蒋震不让他走太快……
“金哥儿,我们的货就卖给这位沈少爷了,现在要带他去看看货。”蒋震道。
“沈少爷。”赵金哥有些拘谨得叫了满身贵气的沈安新一声。
沈安新的目光在赵金哥的眉心扫过,有些惊讶得看向蒋震:“蒋老爷,这位是?”
“这是我的妻子。”蒋震介绍了赵金哥,又道:“其他货物在别的船上,你要是给的价格合适,就全都给你了。”
蒋震带着人来到梯子旁边,让沈安新先从船舱里爬上去,然后又让赵金哥爬:“金哥儿,你小心点。”
不过是爬个梯子而已,哪用得着专门叮嘱一句“小心”?赵金哥三两下就爬了上去,看到沈安新正看着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地朝着沈安新笑了笑。
沈安新回了赵金哥一个笑容,因着赵金哥是个双儿,他这次倒是没有飞快得把笑容给收回去。
赵金哥也确实是不会去看他的笑容的,这会儿,他的目光完全放在紧跟着上来的蒋震身上了。
蒋震飞快得从船舱里爬上来,就看到赵金哥站的位置有点靠外,他拉了赵金哥一把,和赵金哥换了个位置,自己站在船的外侧,这才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条船对沈安新道:“沈少爷,那艘船上有一些瓷器和上好的木料。”
说完,蒋震又对自己的手下道:“我们要去那边。”
“是!”有人应了一声,很快跑开了。
那两艘船之间,是已经架好了可以供人走过去的木板的,怎么不直接过去,还要这么交代一回?沈安新有些不解,然后就看到蒋震的手下很快抬了一块用木头拼起,足有三尺宽的木板出来,架在了两艘船之间。
这种供人走路的木板大多只有一尺多宽,那些船员走习惯了不觉得有什么,便是那些商人,走多了也早就习惯了,但才出来做生意没多久的沈安新却是走得有些害怕的,现在看到这块特别宽敞的木板,顿时有些高兴。
赵金哥也高兴,但也有点不好意思,他走窄木板真的很稳当,偏偏蒋震非要让人弄出个这么宽的木板来。
“金哥儿,你小心点。”蒋震又嘱咐了一句,他之前从木板上掉进河里之后,留下了一点心理阴影,而他的心理阴影不是担心自己会再掉进河里,还是担心赵金哥会掉进河里。
蒋震稍稍落后赵金哥一步,手虚虚地伸在赵金哥后面,护着赵金哥从木板上走了过去。
沈安新跟在他们身后,总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多余。
蒋震这里的瓷器有好有坏,沈安新给了不同的价格,都挺实惠的,至于木料:“不瞒蒋老爷,我手底下没有卖木料的铺子,买了这木料,我是要转手给别人的。”
“你给什么价格?”蒋震问。
沈安新给的价格依旧比郑逸手底下的管事给的价格要高。他直接报了价格,又道:“这里面有几块木头挺好的,适合做棺材,我知道一个老夫人就在寻摸这样的木料……”
“就这个价格,给你了。”既然价格合适,蒋震就同意了,至于多费点功夫能赚更多……他没那门路,也没那心思。。
沈安新也算是看出来了,蒋震这人很怕麻烦,而想要跟他做生意,就要爽快一点。
沈安新本身就不是擅长讨价还价的人,顿时觉得轻松很多,接下来的一些东西,他都给了实诚的价格,而蒋震毫不犹豫地全都同意了,双方还约定了两天后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蒋老爷,还有一件事,我想请蒋老爷帮忙。”沈安新又道。
“什么事?”蒋震问道。
“两天后,蒋老爷能不能找到人去沈家帮忙?”沈安新问:“也不用蒋老爷的人帮忙搬货,只要帮我看着点就行。”别的商人最多也就在他面前酸几句,抢抢他的生意,但那万隆商行……
他们虽然不能真把他怎么样,但给他找点麻烦却是没问题的,偏偏一年前他的父亲去世之后,沈家就被挖走了很多人,以至于他手上人手不足。
“没问题。”蒋震答应了,搬银子搬货,他本来就打算派人看着点的,现在也不过就是多派几个人过去而已。
沈安新又想笑了,却硬生生忍住了,豪爽地说道:“蒋老爷,这码头附近有家酒楼不错,我做东,请蒋老爷去喝酒吧。”
这样的提议,放在之前,沈安新是不会提出来的。他当初做成了一笔生意,高高兴兴地请人喝酒,结果却被请的人调戏了。
那人觉得,他请自己喝酒,就是看上了自己!
类似的糟心事沈安新遇到的不止一件,时间一长,他就不乐意跟人有做生意以外的往来了,生意也做的愈发艰难。
不过蒋震不太一样,他身边还有赵金哥在……沈安新便提出了邀请。
这么一番忙活下来,已经过了吃午饭的时间了,赵金哥肯定饿了。但船上的东西不好吃,回郑逸那边又要很多时间……蒋震点头同意了沈安新的提议。
京城的这个码头非常大,来往客商也多,以至于这儿的店铺竟是比何城县县城还要多还要大,这里的酒楼,也比何城县的酒楼要大。
沈安新带路上了酒楼之后,便问:“两位可有什么忌口的?”
“没有,”蒋震道,“要一个鸡汤,金哥儿喜欢。”
这时候的鸡大概全都散养的缘故,肉普遍有点老,但用来炖鸡汤,味道却是再好不过,赵金哥就非常喜欢喝鸡汤。
反正这时候的鸡汤不油腻,还纯天然无公害,蒋震自然是让他尽情喝的。
沈安新点了一个鸡汤,又点了一只烤鸭并几样炒菜,主食则要了鸭汤面。
这鸭汤面是用烤鸭的鸭骨架熬制的汤煮的,还会放入笋干,味道非常鲜美,也算是这酒楼的特色菜了。
他原本还想要壶酒,但被蒋震拒绝了。
蒋震本就不爱喝酒,更别说现在他饿了……他这会儿就只想痛痛快快地吃上一顿……得知鸭汤面一时半会儿上不来,蒋震干脆又要了四个馒头。
鸡汤是最先上来的,估计本就有炖着的。
半只鸡被放在瓦罐里,已经炖地酥烂,上面还飘了些红红的枸杞子,看着特别好看。
蒋震给赵金哥舀了一碗汤,又把鸡腿夹进了赵金哥的碗里。
这鸡炖了很久,鸡汤格外鲜美,鸡肉就不怎么好吃了,沈安新在吃喝上有点挑剔,这样的鸡汤向来只喝汤不吃肉,赵金哥倒是一点都不嫌弃那鸡肉。
他虽然喜欢喝鸡汤,但觉得吃鸡最要紧的还是要吃鸡肉。
“这是什么?”赵金哥指了指枸杞子问蒋震。
“这是枸杞子,吃了对身体好。”蒋震道,这时候几道炒菜陆陆续续都端上来了,其中有些赵金哥同样不认识,蒋震就一一给他介绍了。
赵金哥把每样菜都尝了尝,吃了两个馒头,鸭汤面上来之后,他又吃了一大碗鸭汤面,还在发现沈安新不吃鸡肉之后,把那半只鸡捞出来啃了。
虽说这里的馒头个头比较小也很松软,但赵金哥这样的食量,还是把沈安新惊了惊。
不过他很快就冷静下来了,因为蒋震吃的比赵金哥还要多。
蒋震一样吃了两个馒头,鸭汤面却吃了两大碗,末了还把桌上的菜扫荡一空,那只烤鸭大半都进了他的肚子。
一碗鸭汤面只吃了面条,汤已经一口都喝不下去了的沈安新:“……”
他出来吃饭,还从来没把饭菜吃得这么干净过!
“我再去点几个菜。”沈安新连忙道,他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这样请人吃饭让人把饭菜都吃光的行为,是不大好的。
“再点就吃不下了。”蒋震道:“我不喜欢浪费。”
蒋震这一顿吃的很满意,看了一眼赵金哥,发现赵金哥应该也很满意之后,他就打定主意,下次要再带赵金哥来吃了。
吃过饭,蒋震就和沈安新分开,然后带着赵金哥回了郑家的宅子。
他们一路上是走回去的,蒋震有心想让赵金哥走慢点,但赵金哥习惯了大步走,竟是慢不下来,叹了口气,蒋震也就随他去了。
而他们两个刚到了郑家的宅子门口,便有人从门房里跑出来了,看到蒋震,他拍了一下大腿道:“蒋震,可算是逮着你了!”
“胡大夫?有事?”蒋震问道。
“当然有事!”胡大夫道:“就是那个缝合伤口的医术,郑大少让我们再研究一下。”
胡大夫其实前几天就去找过蒋震几次了,结果蒋震每次都去码头了,只剩下一个赵金哥一问三不知。
那医术研究出来了之后,可是利国利民的,这蒋震怎么就一点不在意?
“能说的我已经说了。”蒋震道,他在船上的时候,其实已经跟胡大夫说过不少了,至于别的……还是要靠实践。
“但可以整理出更详细一点的文书!”胡大夫道:“郑少说了,到时候这法子以你的名义呈上去,这对你来说,可是天大的好事!”
蒋震想了想,同意了。
这对他来说,确实是有好处的,便是将来出了什么事情,有这么一份功绩在,别人要动他的时候,也要多掂量掂量。
蒋震带着赵金哥,去了胡大夫那里,发现胡大夫那里有纸笔之后,更是面上一喜,然后拿了那些纸笔,就让赵金哥在旁边练字。
胡大夫瞅了一眼赵金哥丑兮兮的字,有种自己的好纸被浪费了的感觉,但他有求于蒋震,盼着这缝合伤口的法子研究出来了之后,上面也能写个自己名字,最后不仅不拦着,还大方地把那些笔墨纸砚全都送给了赵金哥。
赵金哥虽然知道现在蒋震有钱了,但还是忍不住想要省钱,闻言更高兴了,同时小心翼翼得开始练字,让自己不要把字写得又粗又大。
赵金哥做事的时候很认真,全神贯注的,蒋震和胡大夫聊了一些给伤口消毒的事情之后,目光就不由自主地被赵金哥吸引了。
赵金哥伏案练字的模样,看着其实是有些不太和谐的,毕竟他整个人,都跟舞文弄墨不太搭。
但他非常认真,就那么用笔尖,小心地写出一个个字来。
蒋震看了一眼,还在其中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他的名字还是出现得最多,赵金哥写的也最好的。
心里一动,蒋震看向胡大夫,突然小声问道:“怀孕了……这房事上,有没有妨碍?”他听战友抱怨过,老婆怀孕了要一年没得开荤,自打知道赵金哥怀孕就不敢有“不好”的念头了,但却总想着,现在一不留神还问出来了。
正在记录着利国利民的医术的胡大夫手一抖,在纸上糊了一团墨。
这蒋震真好意思问!
“我就是问问,不行也没关系。”蒋震也有些尴尬了。其实让赵金哥用手用腿也没什么,他怎么看到赵金哥在那里写字,就忍不住禽兽了?
“他身体好,你再轻一点,倒也没什么妨碍,只是前三个月,后三个月,最好还是别做什么。”胡大夫道,这有没有事也看人,有些人的怀得不稳当,咳几声都能把孩子给咳没了,就赵金哥这种……乡下有些妇人孩子太多养不活不想要,还不是死命折腾都不能把孩子弄下来?以至于只能生了再掐死……
胡大夫想到自己以前在乡间行医时的所见所闻,忍不住叹了口气。
蒋震记住了后三个月不能做这事,至于前三个月……一眨眼都快过去了……
他之前不知道赵金哥已经怀孕,可是一次都没少……
蒋震有些心虚,下意识得看向赵金哥。
赵金哥刚写完了几个字,停了笔就发现气氛不太对:“怎么了?”他好像听到了“三个月”什么的……
“没事。”蒋震特别正经地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