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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十几分钟,冷姐的酒劲可能过去了,考虑到我已经答应施菲跟娄玉和谈了,总不能出尔反尔吧?她说话的口气才渐渐缓和下来,又变成了能屈能伸的女中豪杰了。
“你去跟娄玉谈也可以,但是有一个原则,要把此事谈成一笔生意,我们给她钱,她不能再来骚扰我们,就这么简单。记住这是一笔平淡的权钱博弈,你不许低头求她,若是你的尊严都没了,我还要钱有什么用?”冷姐微微一叹。
从她的话语里,我品味出了一个女强人被现实压迫的苦涩与无奈。
第二天一大早,马科长就带着一队人,来到了服装厂内,他看见我有些不好意思,毕竟昨天才拿过钱,今天又来找茬了。
马科长手里拿着一张停业整顿通知书,递到我手里之后,他有些尴尬的说:“呃!于老弟,不是老哥我故意为难你,以咱哥们之间的交情,我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呢?老哥我是迫不得已啊,许局长下命令了,我必须执行……”
我装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笑了笑,说:“马科长说哪里话,我能理解,许正让你来,难道你能抗命不成?你放心,盐从哪里咸,醋从哪里酸,我心中是有数的。”
停业整顿书上写得很清楚,若环保不能达标,服装厂则不能生产。
如何才算达标呢?由环保局局长许正说了算。
即使你购买了全世界最先进的设备,但是许正要说不达标,仍然是不达标,所以这不是停业整顿,而是整人。
停业的后果是很严重的,一是与订货商签订的合同不能如期履行了,违约的赔偿是服装厂无法承受的;二是失去了信誉,以后再想接单就不容易了;三是数百工人怎么办?不工作了,白发工资吗?冷姐吃不消;不发工资,工人要生活,她们就会到别的企业去,以后即使服装厂重新生产了,想一下子招几百熟练的工人,也是很难的事情。
从这件事情上就可以看出,许正是把我们恨透了,他一出手就是必杀技。
好在,昨天施菲说了,今天中午跟娄玉和谈,这是一次缓和的机会。
一大早来封厂子,也是许正给我们的下马威,更是中午的谈判时,娄玉手中重要的筹码。
谈妥了,下午就能开工生产;谈不妥,继续无限期的停业,直至倒闭为止。
这是一场完全不对等的谈判,更准确的说是讹诈,我这个谈判代表所能做的就是,尽量让娄玉少敲诈一些,仅此而已。
谈判的地点在一家很普通的咖啡馆里,地点是娄玉选的。她很谨慎,若是我安排的地点,她肯定是不敢去的,她怕我做手脚,比如偷拍、录音之类的。
当我走进包厢的时候,娄玉已经翘着二郎腿坐在那里了。
如今的娄玉再也不是那个低眉顺眼的车间主任了,从头到脚都是名牌,满身的珠光宝气,可以这么说,凡是能戴首饰的地方都戴了,就差在鼻子上打个孔,上一个鼻环了。
尤其她手上的钻戒,格外的显眼,虽然不是鸽子蛋,但是也差不多了。
我看见她的第一眼,就想起了电视上那些穿着旗袍的官太太,除了服装的样式,气质和坐姿几乎一模一样。
我把手机放在茶几上,又拍了拍身上的衣服口袋,示意我没有随身携带录音、录像设备。
娄玉点了点头,表示放心了,然后她的神情非常傲慢的指了指她对面的沙发:“于秘书!请坐吧!”
我没有在意,就我跟她的关系而言,她若对我热情了,反而是怪事,反正我只是来谈生意的,又不是来交友的,何必在意她的态度呢?
我礼节性的笑了笑,说:“谢谢!”
说完,我就坐到了沙发上,向后一靠,也翘起了二郎腿,静静的注视着娄玉,她面带着几分讥笑,也一动不动的看着我。
我和娄玉就这样对视着,谁也不肯先收回目光。
她神情倨傲,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仿佛我就是一只任她拿捏的蚂蚁,又或者她想把先前对我的曲意奉承,全都连本带利的找回来。
每一个奴才几乎都有这样的思想,一旦他们得势之后,就希望其他的人,也像他们当初那样的奴顔婢骨。
可惜的是,娄玉注定要失望了,
我神色坦然,既没有受压迫者的愤怒,更没有乞怜哀求之色。
我秉持了冷姐的意见:这只是一场交易,权利和金钱的交易,不存在谁在求谁。
一开局,气氛就不太友好。
为了营造好一点的谈判氛围,施菲按响了服务令,很快服务员就推门进来了。
“请问有什么可以为你效劳的?”服务员轻声问。
“咳!想要喝点什么?你们自己点吧!我要一杯卡布基诺。”施菲对我使了个眼色,她的用意很明显,让我先退一步,毕竟手握大权的娄玉占据着绝对的上风。
“一杯蓝山,不要加糖。”我淡淡的说。
“拿铁!”娄玉轻轻吐出两个字。
“好的,请稍等!”
不一会儿,服务员就将咖啡送上来了。
娄玉端起咖啡,轻轻的啜了一口,慢条斯理的说:“所谓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半年前,冷翡是如何颐指气使的对待我的,于秘书应该最清楚吧?她当时没想到会有今天吧?”
“当初冷姐待你如何,你有你的评判,我有我的评判,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需要多少钱,服装厂的环保才能合格,开个价吧!”我直截了当的说。
接着我就掏出一根香烟,点上。
通常情况下,大凡有点风度的男士,在女士面前抽烟,出于礼貌,都要象征性的征求一下对方的意见,而作为一名有教养的女士,通常都会欣然允许。
这是社交的基本礼节。
可是我没有征求娄玉的意见,直接就把香烟点上了,看上去很失礼,更没有风度可言,其实我这是在摆明自己的态度:别以为你身价提升了,是官太太了,在我眼中你不是贵族,只是一个交易对象而已。
娄玉皱了皱眉眉头,抬起手,在鼻子前扇了扇并不存在的烟雾,不满的说:“你这个秘书不太称职啊!基本礼节都不懂,你在冷翡面前可以随意抽烟,而不征求她意见吗?”
“她是我老板,你是我原来的下属!”我淡淡的说。
我这句话刚出口,娄玉的面子就有些挂不住了。
施菲不失时机的出来打圆场:“哎呀!以前的恩怨还说它做什么?今后大家都是好朋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若是闹的太僵,咋见面啊?今天你俩只谈现在的事情,不许谈过去的恩怨,谁谈就是不给我面子。”
“好好好!不谈!”娄玉也感觉到斗嘴她不是对手,便顺着施菲给的台阶下去了,她很是亲昵的拍了一下施菲的肩膀说,“菲姐!你是不知道,我当初受了何等的委屈……”
“三十万能弥补你当初心灵的创伤吗?”娄玉磨磨蹭蹭的就是不愿意开口,我不想和她啰嗦,便主动开出价码。
“嘁!”娄玉很不屑的撇了撇嘴,“三十?开玩笑呢?”
“你要多少?”我面无表情的说。来之前,我和冷姐已经商量过了,五十万是我们能承受的极限,再多就不如另寻门路了。
“哎呀!咱们怎么说也算是旧相识了,你开口闭口的都是钱,太俗了,其实呀!我想再回服装厂上班,我只要……”娄玉左手竖起了左手食指。
“一百万?”我皱着眉头问。
娄玉摇了摇头:“刚才不是说了吗?我不要钱。”
我一听她这话,脸色顿时就沉了下去,她不要钱,那这一根手指代表的就是服装厂的一成股份,然后她还要亲自到服装厂上班,也就是说她要亲自监督财物这一块。
“呵呵……”我冷笑一声,反问,“你知道服装厂的一成股份价值多少吗?别做梦了。”
“价值再高,一旦关门停产了,也就没意义了,如果我拥有了一成的股份,从此环保费用将彻底节省下来,其实仔细算了算,你们并不没有亏太多。”娄玉得意洋洋的说。
“不可能!”我斩钉截铁的说。
“那就没得谈了!既然如此,我就先走了。你们先停业整顿,静心思考一下,想通了给我打电话。”娄玉说着起身走了出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她转头对我说,“对了,你买单吧!若非菲姐的面子,可不是谁都能请动我喝咖啡的。”
说完,娄玉就扭着水蛇腰走了。
“哼!”施菲狠狠的拍了一下茶几,愤愤不平的说,“娄玉太过分了,居然张嘴就要一成的股份,也不怕胃口太大,会被噎死!”
“菲姐!看来我们只能走上层路线了。”我平静的说。
“你放心吧,今天晚上我就去找丁市长,让他亲自给许正打电话,他应该会给我几分面子的。”施菲很自信的说。
“那就麻烦你了!”我说。
“不麻烦,你让翡丫头等我电话就行了,就这么说了,我们走吧。”说着施菲就站了起来。
“嗯!”我点了点头,到吧台买了单,就和施菲各自离开了。
回到厂里后,我把事情跟冷姐说了一遍。
听完我的汇报之后,冷姐面无表情的笑了几声:“呵呵……一成股份,白日梦,我即使把厂子卖了,也不会给她的。”
“卖厂子倒还不至于,大不了……”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冷姐打断了。
“行了!闭嘴,我是不会让你去做那些有可能遭受天谴的事情的,你想都别想,师傅遭的难,我可是全部看在眼里了,我宁愿卖厂子,也不让你冒险,反正这些年钱也挣足了。”冷姐不容置疑的说。
“呃!”我心里有点小感动,摸了摸鼻子说,“不是还有施菲吗?说不定她能带来好消息呢?”
“嗤嗤……”一直趴在冷姐怀里的小狐狸,抬起头鄙夷的看着我,嗤笑道,“你认为施菲会比娄玉好吗?她俩只是名字不同罢了。”
“呵呵……”冷姐忍不住笑了出来,“珊珊!连你都懂的道理,大胆岂会不明白?他的意思是说,只要施菲的吃相不是太难看,我们就捏着鼻子认了吧!”
“我说,这里就我们三个,你何必非要变成狐狸呢?”我笑着问。
“我本来就是狐狸啊!我干吗要变成人类呢?难道人类比狐狸高贵?我可不那么认为。”涂珊珊很不屑的说。
我和冷姐都无言以对。
吃完晚饭后,我和晓静、冷姐一起坐在办公室里,一边闲聊一边等待施菲的电话。
直到晚上十一点多的时候,施菲才打来了电话。
“喂!翡丫头,我已经把此事跟丁市长说了,他也同意出面替你摆平此事,不过呢……”施菲说到这里停住了。
“菲姐!规矩我懂,说吧,什么条件。”冷姐的语气异常的平静。
“丁市长要半成股份,放在他弟弟的名下,一开始他也要一成的,我废了半天口舌,才争取到这样的结果,你看呢?”施菲的语气夹杂着一丝办事不利的歉意。
果然都是演技派的,我相信她若是真心想帮忙,完全可以用钱来解决,而不是一定要转让股份,钱和股份孰重孰轻,傻子都明白了。
这是一百枚鸡蛋和一只会下蛋的鸡之间的区别。
冷姐没有立即答应,便说:“我先考虑一下,等一下给你回话,劳你费心了!”
挂掉电话后,冷姐长长的呼了一口气,半躺在沙发上,双手轻轻的搓揉着太阳穴。
接了这个电话,似乎耗费了她很大的力气,她显得很是疲惫。
晓静见状便走了过去,替她按摩肩膀。
半成股份,冷姐当然也是心不甘情不愿的,但是厂子不能继续停产了,否则不用任何人整,光是违约赔偿就足以让冷姐破产了。
“大胆,你看呢?”冷姐有气无力的问。
这是她一手创建的企业,如今平白无故的被人讹去半成股份,她的心情可想而知,而且不仅仅是钱的问题,这是一个女企业家的梦想被人一锤子敲碎了。
现实很残酷,可我们必须笑着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