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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缓缓降临,整座城市灯火辉煌。公交车穿梭在金线般的车流里,柔软的光影一条条滑过宽大的窗玻璃。
程嘉树抓着吊环,看了看窗外,对站在他身边的刘敬平说:
“快到了,咱们在五道口下车,我知道很多可以刷夜的地方。”
“真要刷夜啊?”刘敬平眼睛一弯。
“你都已经把牛逼吹出去了,我就得帮你做到啊!不然还能怎么办?”程嘉树既责备又无奈地瞪着他,“这回说话不算数,以后就没人服气了。”
“我没想反悔,”刘敬平的眼睛再一弯,“逗你呢。”
“别笑了,满脸都是不怀好意的笑。你这人,狡猾得像……”
“狐狸?”
“不,像黄鼠狼。”
刘敬平白了他一眼,热心地建议道:
“在五道口找能刷夜的地方?还不如去我家呢。”
“你家?”程嘉树脸上的肌肉轻微地一抽动。
“我在五道口有房子,为了上学方便买的,但是一直空着。”
“原来是你的‘行宫’啊,你怎么不住呢?”
“空荡荡的,多冷清啊!连点人气儿都没有!”刘敬平抱怨,“整个房子里就我一个人,太孤单了。”
他见程嘉树还在犹豫,便假装生气:
“去我那儿不好吗?又舒服又没人打扰,你总这么别扭我就不理你了!”
“好,去就去,”程嘉树笑了笑,“你怎么跟小孩子似的?多大的人了,还像个小学生。”
下了车,他们说说笑笑地走在路上,等到进了刘敬平的家门,程嘉树的笑容变成了满脸的惊讶。他结结巴巴地说:
“这,这样的环境我只在电视剧里看过,噢,还有上次去酒店……”
刘敬平把书包甩到沙发上,回身招呼他:
“快进来,快进来。”
程嘉树换了鞋,环顾着四周,觉得眼睛都不够用了:
“讲真,我头一次进入这样的豪宅,好像走进了三维虚拟环境——能,能参观一下吗?”
“行,跟我来。”刘敬平像一名导游,领着他挨个房间转了一圈,边转边解说,“我爸给我买了这套房子以后,我总共也没住几次,这里就空着啦,只有阿姨定期来打扫……”
程嘉树看到角落里的音响设备,“啊”了一声,看到满满一柜子的镜头,又“啊”了一声,看到整齐地摆了一面墙的手办,再次“啊”了一声:
“你的房子装修得这么讲究,倒也罢了,谁知道,你不仅在家里开水族馆,还打算在家里开博物馆……”
他注意到书房里的电脑时,不“啊”了,屏住呼吸跑过去看了又看,啧啧称赞道:
“棒呆了,棒呆了……”
刘敬平将晕晕乎乎的程嘉树拉进一间屋子:
“咱俩今晚效率高的话,还可以多睡几个小时。怎么样?在这儿刷夜不是很好吗?”
“这屋是干嘛的?”
“看不出来吗?是我的卧室啊!很温馨吧?”
“水,水族馆呢?”
“你傻啦?那个在别墅里。”
“哦,我忘了,这里是行宫,哈哈。”
“小程程,我觉得你需要洗个澡清醒清醒,”刘敬平担心地说,随后从柜子里取出一套崭新的睡衣拍在他怀里,“快去吧。”
“嗯……”程嘉树想了想,“你先?”
“你在楼上洗,我去楼下,看谁先洗完。”
刘敬平眯眼一笑,转身跑掉了。
程嘉树洗完澡,吹干了头发,蹑手蹑脚地走出去寻找刘敬平,发现他早已洗好了,正悠闲地躺在卧室里的床上,就感叹一句:
“好大呀!”
刘敬平面不改色地垂眸,朝自己腿间一瞥:
“这都能看出来?”
程嘉树将手中的毛巾向他掷过去,皱了皱眉:
“我说的是床!你能不能正经点?”
“行,正经点,”刘敬平嘻嘻哈哈地回答,“这张床睡三个人都够了,咱俩睡一起肯定挤不着。”
“我,我睡在客厅的沙发上就挺好,”程嘉树尴尬地建议,“不然,别的房间也可以——你这儿就是屋多……”
刘敬平“刷”地站起来,把他强行拽到床边,扑倒在松软的床上,并按住他的双肩。
程嘉树感觉到上方的人带给他一种压迫性的力量,就微微缩着脖子,轻声说:
“你干嘛?我不卖身。”
刘敬平坏笑着,凑近了些:
“你别想逃。”
“那个,那个……”程嘉树偏过头躲他,讪笑道,“你的床挺软的。”
“那你为什么不愿意睡在这儿?”
“怪怪的。”
“兄弟俩睡一张床很奇怪吗?”
“那……好吧。”
“快点来干活,别磨蹭了。”
刘敬平说完放开了他,直起身要走出卧室。程嘉树忽然叫住他:
“喂,你怎么跟我穿一样的睡衣?”
“我喜欢这种,就买了一打换着穿,不过你身上那套是新的,”刘敬平歪歪脑袋说,“你有意见?”
“没……没了。”程嘉树咽了咽口水,“居然还有人一打一打地买衣服,没见过。”
他们在书房结对编程,这一回比以往哪次都顺利得多,效率高得出奇。而且刘敬平兴奋异常,再也没犯困过,程嘉树解开了心结,更是全无杂念,两个人配合得无比默契,写代码写得得心应手,渐入佳境。待他们写完,时针刚刚指向凌晨一点。
“今晚简直……简直逆天了……”刘敬平不可思议地看着屏幕。
“是你的电脑好,”程嘉树羡慕地说,“用起来舒心。”
刘敬平伸了个懒腰:
“咱俩竟然把时间缩短了好几个钟头!啊,刚才没觉得什么,这会儿肚子好饿呀。小程程,咱们叫外卖不?”
“算了,大晚上的,别麻烦外卖小哥了,”程嘉树摆摆手,“你家里有什么吃的没?”
“前两天阿姨来打扫卫生,顺便留了点儿吃的,应该还在冰箱里吧。”
“我去看看。”
片刻后,程嘉树隔着走廊和客厅大声喊道:
“主食只有面条啦,要不我就下碗面得了!”
“随便。”
刘敬平在书房里玩起了游戏,一把还没玩完,程嘉树就站在门口,嘲弄地说:
“少爷,该吃饭了。”
“你别总是阴阳怪气的。”刘敬平跑到餐桌旁,看见两碗什锦面,食指大动,拿起筷子就吃,“哇,太香啦,小程程你怎么做出来的?”
“净瞎扯,”程嘉树慢慢吃着他的那一碗,“你什么好东西没吃过,一碗面不至于这么大惊小怪吧?”
“真的很好吃啊!”刘敬平匆忙咽下一口,“我不骗你,也没夸大其辞。你做饭这么好吃,静雪该有多幸福啊!”
“你今天饿了,所以吃什么都觉得香。”程嘉树低头吃面。
“你的厨艺是跟谁学的?”
“没人教,自己摸索的。我妈妈身体不好,应付家务都很难,我爸在工地上干活也很累,没办法,我只好自个儿做饭啦。当然,一开始做得超难吃,慢慢地就找到门路啦。”
刘敬平不再说话,闷着头一气儿把面条吃得一根不剩,还把面汤都喝光了。
他们躺在床上的时候,程嘉树刚要入睡,朦胧间听到刘敬平的喃喃自语:
“小程程,我终于把你骗上床了……”
他打了个激灵,猛地坐起来,本能地抓着枕头捂在胸前:
“你说啥?”
“看给你吓的,好像我要把你怎么着似的。喂,你可千万别想歪了,”刘敬平清了清嗓子,“我是说,终于能跟你同床共枕了……”
“你说啥?”程嘉树惊恐地叫道。
刘敬平侧头一想,略微蹙眉:
“哎呀,好吧,是我表达的问题!我的意思是,咱们总算能躺在同一张床上了。小时候我在国外,每天一个人睡在很大的床上,睡不着嘛,常常幻想自己能有个兄弟,跟我躺在一块儿。身边有这么个人,就有安全感,就不孤单了……”
程嘉树重新躺下,双手交叠垫在脑后。刘敬平唤了他一声,他转过头,与旁边的人四目相对。
刘敬平的嘴唇扬出优美的弧线:
“小程程,你做我的弟弟吧。”
程嘉树将头转回来,望着天花板:
“结拜吗?可以啊。”
刘敬平把他的脑袋扳向自己:
“你要是我的亲生弟弟多好!如果我们有血缘关系,你这辈子都不能摆脱我了,那该多好!”
程嘉树笑了:
“你这么容易感到孤单,父母为什么不给你生个弟弟或者妹妹呢?你的家庭那么好,又有钱,又有爱,不多生几个孩子有点浪费啊……就算有计划生育,你家也不怕交罚款吧?”
“咦,超生要交罚款么?”
“这你都不知道?”
程嘉树看了看刘敬平清澈的眸子,转过头呼出一口气:
“可是想生总有办法生啊,我家那边就有人千方百计地多生孩子。当然后果也很严重,不过他们愿意承担。对了,如果经济条件允许,还可以出国去生……”
刘敬平瞪眼盯着天花板:
“我家不可能超生,所以不用考虑这些事。”
“这么遵纪守法啊?”程嘉树微笑道。
“主观原因我就不知道啦,”刘敬平认真地说,“但是客观原因是,我妈生了我以后,就再也没法生孩子了。她很难过,因为她非常喜欢孩子。我爸安慰她,说他这一世只要一个孩子就够啦,下辈子再跟她生很多孩子。如果有轮回,那么生生世世他都只和我妈生孩子。”
程嘉树想问问他妈妈为什么不能再生孩子,却隐隐约约地觉得这是一件伤心的事,就把疑惑咽了下去。忽见刘敬平的眼睛里闪着灼人的光,他很想避开,就一转身,将后脑勺亮给他。
“你这里的疤……”刘敬平伸手抚摸着他颈后没入头发里的伤痕,“是哪次打架留下的?”
“就是石恒诺偷袭我那次。”
“你转过来嘛,”刘敬平接着察看他额角上的疤,“这个呢?”
“还记得李一强吗?市长的儿子,但现在市长早换了。”
“这个姓李的真操蛋哪。”
“我得承认,是我先动手打他的。”
“可他抢你的女朋友,谁能咽下这口气?”
“这种事,终究……要怪我不够好。”程嘉树苦笑。
“我看该怪女的,你还是你,人家静雪怎么就不离不弃呢?”刘敬平说着,好奇地问,“那对渣男贱女是怎么认识的啊?”
“要我说,这事就是巧合。李一强当时在理科重点班……”
“这混蛋学习还不错嘛。”
“哪里,他中考分数还没我高。但他爸给校长递张条子,他想去哪个班就去哪个班。既然选择学理科,他自然要去最好的班级,说出去也有面子。我的成绩刚好踩线,我爸说我这脑子学理科恐怕不够用,还是学文科吧,就这么帮我定了。”
程嘉树翻身正对着刘敬平,继续讲道:
“我们学校不是有课间操吗?文科最后一个班级和理科第一个班级是紧挨着的,也就是说,我班和理科重点班挨在一起。做课间操的时候,李一强就和我喜欢的那名女生眉来眼去,后来他干脆到我班找她来了。”
“不值得,这种女生不值得,”刘敬平摇摇头,“你有什么好伤心的?”
“我没把这事看成人生的劫难,倒把它当成一个转机。”程嘉树脸上浮出笑容,“那时我根本想不到李一强黑白两道通吃啊,他单挑打不过我,就找人报复我,甚至我班有几个同学也是他的小跟班……唉,反正,高中就已经这么乱了。”
“李一强他爸不会是李刚吧?”刘敬平嗤笑,“这孩子坑爹是把好手啊。”
“我跟李一强打架,在原来的班级肯定没法待了,那几个人不会放过我。校长跟我家沾亲带故的,就给我爸个面子,打算把我放到文科重点班去。”
“校长和你们还有亲戚关系?”
“怎么啦?皇帝还有三门穷亲戚哪。不过我们校长瞧不起我家是真的,关键时刻帮忙也是真帮忙。我到现在还特别感激他,每年回家都会去看他。我当时一听要和静雪在一个班级里了,心里老高兴了……”
“后面的事我听你讲过了,”刘敬平不禁感慨,“爱能让人抛头颅、洒热血,还能让你为她学数学;敢问你有多爱她?呕心沥血考清华……”
“你怎么不去写诗?”程嘉树哈哈大笑。
刘敬平忽然黯淡了神色,冲动地抱住他:
“我已经是你的哥哥了,以后我来护着你。再有人欺负你,看我不弄死那丫的……”
程嘉树拿掉他的手,躺平了,安静地呼吸。刘敬平侧着身,头枕自己的胳膊,不解地看着他。
过了很久,睡意全无的刘敬平才听到对方的轻声细语:
“我从来没有这么不计后果地想要一份感情,我也不敢奢望有个哥哥护着我……嗯,我想修改之前的话,如果你哪天再捅我一刀,也没关系……我不要安全感了,就算这段感情最后会把我害得很惨,我也不躲了……”
“你干嘛说这种话?”刘敬平直着脖子抗议道,“好像跟我做兄弟会有生命危险似的。你还是不相信我,才会想到最坏的结果!”
程嘉树没有出声。
刘敬平想了半天,自言自语道:
“不过,你都想到最坏的结果了,还是决定跟我好,你相不相信我,已经不重要啦!”
他见程嘉树没动静,抬起脑袋一看,那人已经沉入了梦乡。他的困劲儿早就过去了,此时百无聊赖,便举起手机靠近熟睡中的程嘉树,开心地玩起了自拍。
这时,他看到江明浩发来的微信消息:
“怎么样啊,两位大神?我特意定了闹钟,来慰问你们一下。刚才我给程哥发消息,没见他回。”
“提前完成任务!”刘敬平将自己跟程嘉树的合照发给他,“小程程睡了,请勿打扰,哈哈。”
那边的江明浩从床上跳起来,盯着手机,惊讶而悲愤地喊道:
“程哥,你……你真的和他同床共枕啦?完了,你就这么沦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