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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可有什么要事上禀,但说无妨。”高湛微微抬了抬手,让那元紫儿起身说话。皇帝陛下其实不愿听这妇人说些家长里短嚼舌根的话,可到底是河间王的王妃,既然都请进来了那便只能给些脸面,虽疲惫也只能耐着性子。
可底下跪着的元紫儿看了眼高湛,紧张地吞了吞喉头,双手绞着自个儿的罗裙,并未起身。
“臣妾。。。。。。臣妾想告发一人!”元紫儿突然大声说道。
“这。。。。。。”列位大臣都不知道这女子是在搞什么名堂,一个妇道人家一大早求见圣面却是来告状的。
“哦?”高湛听了,看看左右丞相,连带着在场的几位大臣也是面面相觑。
“王妃是要告发何人啊?朕愿闻其详。”高湛斜斜倚在龙椅之上,居高临下看着这个喜欢搬弄是非的元氏,问个究竟。
“臣妾,臣妾以戴罪之身告发河间王高孝琬,他,他不安皇上对他的隆恩,竟意图造反!实在罪无可恕,臣妾身为河间王妃,本是连坐之罪,可臣妾念及皇上恩德,不愿同流合污故冒死觐见望皇上明察!!”元紫儿重重叩首,低头磕在地上。
“王妃所言当真?!”高湛还未发问,一旁已然有大臣按捺不住,直直问元紫儿道。这河间王高孝琬身份尊贵,乃是神武皇帝的嫡长孙,这般密谋造反之事如何能空口白说!
“臣妾所言非虚!乃是冒着必死的决心来宫中面圣的!臣妾手中有物证在此!”元紫儿说着便将那封信件呈上,高湛看了眼这妇人,取出了信笺,面上一惊。他高湛以为这高孝琬该是老实安分之人,虽有贼心但未必有这贼胆,于是虽早有察觉这河间王在山东一带行迹可疑却也未有拘了这高孝琬的自由。
心中升腾起冲冠怒气,他高湛一再容忍,以为这高孝琬会想到他父亲的颜面,会思虑高府上下的安危而悬崖勒马,没想,竟也是个为了皇位以身试法甘愿飞蛾扑火的狂徒而已!
高湛手里拽着那团信笺,被他揉成了一团。震怒间,却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深深呼了口气,强行压了胸中怒火,却和面前所跪的妇人说道:“河间王妃,兴许这之中你便是有所误会。这兵器和幡旗是朕让河间王做的,不日便要运入府库之中,王妃该是庸人自扰,一时受惊了!”
谁人都没想到皇帝没有勃然大怒反而竟会这样替高孝琬辩解。
祖珽一把年纪,还未见过有做皇帝的亲自给反臣开脱的,一时愕然被自己的口水呛个正着,捂着自个儿的嘴巴转头剧烈咳嗽了起来。御书房中的其他大臣也是一脸匪夷所思,震楞当场。
河间王为朝廷采办矿材不假,但是采办官员不可私自锻造兵器,更何来替朝廷置办幡旗的说法?!
“陛下!您。。。。。。”和士开一时之间便知晓了其中缘由,他如何都想不到为了那高长恭这皇帝竟能退让到这般地步!
“陛下,河间王能将武器运入邺城,必然是在京畿之中买通了一些贼子共同作乱,陛下您可不能妇人之仁!”左相额头上还有方才磕头的印记,可他如今也管不了许多,皇帝竟然想把此事压下去保住那高孝琬,可事情其实已经到了刀子架上脖颈的地步,如何让他装聋作哑!
“闭嘴!!”高湛拍着龙案当真发了火。原先堆叠在案台上的奏章被推落了一地,何士开吓了一跳,赶忙又跪在地上。连带着元紫儿也是如惊弓之鸟,头低得仿佛贴在地面上。她瑟瑟发抖,真没想到那平日里用刑极为严苛的皇帝竟然会在此事上偏袒起那高孝琬。如若偷鸡不成蚀把米,她不用回到高府,怕是在这里就会有大祸临头。
“陛下,老臣有话要说。”高湛震怒间,祖相恭敬禀道。
“陛下,是非曲直究竟如何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河间王妃甘冒天下之大不韪为报皇恩大义灭亲之举实属难得。一片忠心,陛下理应珍视。而河间王乃当朝亲王,且身份尊贵。未免冤枉好人,不如先派人去高府内一探究竟,如若是河间王妃弄错了或是有心诬告,到时候再对别有用心之人施以酷刑还河间王一个清白也不迟。”
祖相说着,便有意无意扫了那元氏一眼。无论这河间王是否密谋造反,被其结发妻子出卖,这般丑闻传至民间真是有辱皇家威严,于是言辞间对这大胆敢告御状的元氏多了几分威慑的意味。
祖珽一说,元紫儿面如纸色,身子颤抖得如同筛糠一般,脑袋空白,咬咬嘴唇被逼急了口不择言:“陛下,陛下请明察秋毫!臣妾绝不敢信口雌黄,对了,这两日那高孝琬便将带着母亲出邺城,便是为了他日后造反做准备!高孝琬他道貌岸然,其实便是个实实在在的衣冠禽兽!诸位大人可知臣妾在高府之中如何忍气吞声受尽折辱!那高孝琬对我凉薄至极且毫无夫妻情分,此人丧德悖伦根本不喜女色,他心中念念不忘的是他四弟高。。。。。。”
“放肆!”龙颜大怒,一声怒吼,御书房中顿时万籁俱寂,连针头落地都能听个分明。
“皇上息怒!”诸位大臣见皇帝彻底被激怒,统统下跪拜道。这不知死活的妇人啊!
“皇上。。。。。。臣妾。。。。。。”元紫儿红了眼眶,还想求饶。
“来人,把河间王妃看押起来,没有朕的命令不准放她出来。。。。。。”高湛面无表情下令道。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臣妾冤枉啊!!!臣妾冤枉!!!!!!”元紫儿便这样被侍卫强行拖了下去,一路哀嚎,直至渐渐听不到了她的哭叫。
“陛下,这事儿倒也不是空穴来风,陛下仁义,想给那河间王退路,念他是我大齐神武皇帝的嫡长孙而无法痛下决心,可如果不查明此事,怕是波澜难平。且如今北塞已然不太平,若是还有内患。。。。。。”一大臣禀道。
“祖相,朕乏了。。。。。。一切交于你了。其中轻重你该知晓,不可扫了皇家颜面才好。”高湛起身,面如冰霜便拂袖而去。
“是,臣遵旨!”身后大臣恭送道。
“祖相,那我们便也先告退了”几位参军也拜别道。
“好。”祖珽眯着眼睛,送走了那几位大臣。
回头瞧瞧一脸狼狈的何士开,正要走,何士开却说道:“祖相,今日若不是河间王妃反水,陛下难道真要看着高孝琬造反了不成?祖相手中应该也有线报,高孝琬以为人不知鬼不觉,其实清河和光州均在陛下的掌握之中!便是陈蔚然手中所收集的情报便足以让高孝琬被圈禁足。然而,陛下却。。。。。。在下所说之言陛下已然视作洪水猛兽,若不是看在以往情分之上,陛下不知道都斩了士开几次了!日后,怕清君侧正视听之大义之举唯祖相才能担之!”
何士开其实与这祖珽的关系不算亲近,身为左右丞相乃是掣肘之势。只是何士开眼见自己被高湛疏离,便不由换了嘴脸,又说道:“祖相,当年文襄皇帝因祖相只是拿了军中区区三十两的军饷便将你发配了,如今你可掌着这文襄一脉的生死荣辱,不知道祖相会如何处置?以德报怨还是。。。。。。”何士开抬手比划着,手起刀落,他兴致勃勃等看这出好戏不知道等了多久。
谋反乃是诛满门的大罪。高孝琬真敢动了谋逆之心,便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了!
此刻事发,连坐之罪这高家几兄弟便是谁都逃不了!!
祖相老眼昏花,不过耳朵倒是听得分明。当年他贪污受贿被文襄皇帝发配到了荒僻之地,一呆三年。夏日里在地牢之中没有灯盏照明,可祖珽百无聊赖只能寄情于看书,烧了芜菁子用来照明却被烟熏坏了眼睛。如今看着这一头银发的何士开,看不清这胡人的眼眸子里藏着如何的奸佞狂妄,不过那一肚子盘算,都不用细看,便已经知晓。
“左相错了!文襄一脉已然分家,兄弟几个自立门户当是各扫门前雪了。河间王若是犯事,罪不及其他王爷,老夫当年的确怨责过文襄皇帝,然如今我皇仁义,最为顾忌与文襄皇帝的兄弟之情,故而此事怕难如左相所愿了!左相,老夫还有要务,先告辞了!代老夫和太子殿下问好!”
祖珽呵呵一笑,作揖离开。
何士开皱了皱眉头,在心中暗暗骂着这个不识抬举的老匹夫,蓝色的眼中一片杀气翻腾。
那日的日头刚过了中天,邺城之中便风云突变,谁都没有料到这昔日威风八面的高府顷刻间便大厦倾倒。
高府门前的石狮子依旧气概万千,只是被一队军队在府内搜查了一番之后,就在大大的门上贴上了不得入内的封条。
高府之中一片悲啼之声,其中的仆人婢女皆被绑住了手脚赶出了府邸。还有士兵三人一车推出了不少辎重器物。车上用厚厚毡子盖着,旁人只能指指点点暗自猜疑。而马车摇晃,才能从边边角角露出里面器物的一些锋利边角,还有些许明黄绸缎的痕迹。
众人还不知道是何事,只听闻河间王与其母靖德皇后在今早欲出邺城,也已经在东门被宫中侍卫拦了下来。到底是皇室长房本家,高府被查封一事惊动朝野上下。坊间也是流言不断,百姓议论纷纷。满城风雨,难以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