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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是不久,那些奔腾的马蹄声越发靠近,透过前方灌木叶的缝隙望去,已能清晰瞧见那策马当前的人,正是萧楼。
此际的他,浑身褴褛,泥泞不堪,便是脸上都黑污一片,哪还有常日里光鲜亮丽的模样。
“是大楚二皇子。撄”
正这时,身旁东临苍轻声道了一句,瞬时之际,他身形一动,突然站起身来。
凤瑶心口一跳,待要伸手拉他已是来不及,仅能满目复杂恼怒的凝他,不料他似是察觉了她的打量,竟垂眸迎上她的眼,柔柔而笑,“本还以为此番要走路回楚京,却是不料遇得大楚二皇子,如此一来,长公主与在下,自可乘马归去了。”
他说得极是坦然温和,语气似是诚恳认真,并无半许异样。
凤瑶眉头紧蹙,恼怒起伏,也不知这东临苍是真傻还是假傻!昨夜之事分明极为凶险,谁是幕后凶手皆不曾明朗,是以此番之际,行事务必得谨慎小心,谁都不可轻信,而今倒好,这东临苍竟就这么突然站起,瞬时将他与她彻底暴露在人前,倘若那萧楼当真不安好心,她与东临苍许是又得经历一场厮杀。
厚重的马蹄声,越发靠近。
仅是片刻之际,萧楼领军停在了凤瑶前方的灌木丛前偿。
“东临公子?”
眼见东临苍在此,萧楼也略微诧异,但心底更多的,则是猝不及防的释然。
昨夜被狼群追逐,人马伏击,他好不容易强撑着身子逃出重围,还未入楚京大门,便见宫中禁卫军齐齐出城,待得打听,才知昨夜之事早已被人传入宫中,自家父皇知晓诸国之人出事,龙威大怒,放言要他萧楼全然将诸国要首接回,不得有误,若是诸国要首有何损伤,唯他萧楼是问。
乍闻这命令,他也是无奈至极,焦急之意,也震在心底。
他就不该主动请缨去负责这诸国狩猎之事!也万万不曾料到会有人在猎场中动手,在他萧楼的地盘上如此猖獗。他甚至百般都不曾想到,会有人胆大包天的要在猎场上便将诸国之人除尽,心狠手辣,野心滔天。
但如今事态一出,难以挽回,连他都不敢想象,倘若诸国之人当真在这场狩猎中全然毙命,这对大楚来说,该是何等的危机与浩劫。
此番策马而来,他的心全然上吊,紧张得难以复加,而今见得这大英的东临苍突然立在他面前,这种感觉,无疑如大惊大惧过后而得到的一丝甘甜,突兀而又激烈。
“东临公子可是安好?”他忙强行敛神,紧着嗓子再度问了声。
东临苍笑得清浅自若,“在下自然安好。只是,大旭长公主受惊一夜,许是累了。”
萧楼神色骤颤,目光朝灌木丛中一扫,急促的开始搜寻凤瑶的身影。
东临苍看在眼里,垂眸朝凤瑶柔柔一笑,“大旭长公主快些起身吧,想来围场出事,二皇子也该是急坏了,而今若能亲眼见得长公主也是安好,定能大松一口气。”
这话说得倒是柔和温润,但也是无疑在出卖凤瑶,将她全然暴露在人前。
凤瑶面色微冷,心底对这东临苍着实称不上任何好感。
待默了片刻后,她便朝身边王能示意一眼,待得站起身来,便见萧楼面色发白,但神色骤颤,随即极为释然的长松了口气,“昨夜凶险,幸得大旭长公主也安好。”
说着,话锋一转,“后方有车马,望长公主与东临公子先行乘车回城。那城门口,也有人接应,到时会带二位回得行宫休息。”
凤瑶与东临苍并未耽搁,即刻缓步朝后方的马车行去,待得刚刚在马车上坐定,便闻马蹄声厚重而起,迅速远离,待得凤瑶掀开车帘一望,便见萧楼已领着楚卫远去,徒留几名策马精卫护在马车一旁,似要送她与东临苍回得楚京。
凤瑶瞳孔微缩,神色复杂难耐,待回神过来,指尖也刚好将帘子放下,便闻东临苍道:“大楚二皇子许是吓着了,昨夜之事,无疑是责任重大,想必大楚二皇子便是将诸国之人寻回来了,楚王,定也饶不了二皇子。”
是吗?
如此说来,这东临苍对萧楼倒是看得通透?
凤瑶神色微动,并未言话,思绪翻转摇曳片刻,却也觉得他此言极是有理。
昨日狩猎,乃萧楼负责陪同,而今出了这事,萧楼自是责任极大,只不过……
“东临公子此言虽是有理,但这些不过皆是猜测罢了。又或者,万一昨夜之事乃楚王暗中下令灭得诸国之人,如此一来,萧楼并非有过,而是有功!甚至于,方才东临公子突然从灌木丛中站起,无疑是略微莽撞,倘若萧楼当真居心叵测,要专程领人归来射杀漏网之人,如此,东临公子与本宫,岂不是要遭杀生之祸?”
东临苍轻笑一声,“但最终,大楚二皇子并未对在下与长公主大开杀戒。”
凤瑶一噎,并未回话。
“在下虽不是国之政要之人,但有些事也算是看得通透。那楚王便是再胆大,断然不敢在大楚的地盘上诛杀诸国之人,从而与诸国结仇。便是当真要杀,自然也得等到诸国之后离开楚京,亦或是在归国的途中射杀,如此一来,自也可为楚国脱离嫌疑。”
说着,轻笑一声,“想来昨夜之事,也该是在楚王预料之外。正巧,今日便是楚王寿辰,就不知楚王的那场鸿门宴,是否有人来参与了。倘若诸国之人当真非死即伤,楚王这个寿辰,便该是过得焦急心碎,坐立不安了。
凤瑶静静垂眸,兀自而听,并未立即言话。
待得半晌后,她才低沉而道:“东临公子见解过人。本宫倒是想问,依照东临公子之意,昨夜之事的幕后黑手,该是何人?”
这话一落,凤瑶转眸,沉寂复杂的目光径直凝他。
他满面从容温润,然而瞳孔却突然幽远半许,则是片刻后,他便回神过来,朝凤瑶柔柔一笑,“这倒是不知。但昨夜之事对楚国抨击极大,毫无好处,甚至于前夜长公主月牙殿大火之事也对大楚极无益处,是以,依照这点可以猜测,那幕后之人,自也该是,谋害,楚国之人。”
谋害,楚国之人?
这话入耳,凤瑶抑制不住的将这最后几字在心底盘旋与揣度开来。
也是了,无论是月牙殿大火,还是昨夜的狰狞杀戮,这些事层层而来,无疑是对大楚并无好处。如此看来,大楚盯上了诸国,是以专程设立了一场鸿门宴,但在这同时,却也有人盯上了大楚,肆意在这特殊之时生事。
这般瞧来,她似也无需因楚王之宴而太过焦虑了,只因此际的楚王,怕是早已焦头烂额,那所谓的鸿门宴,怕也是都没心思好生准备了。
越想,心思便越发的幽远厚重。
凤瑶故作自然的垂眸下来,神色复杂,终归是未再言话。
马车一路颠簸往前,速度极快。路途之中,也无人阻拦伏击,似是昨夜那些黑衣之人,当真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并不会当真过来阻击她与东临苍这等漏网之鱼一般。
待抵达楚京城门,便有楚卫当即领车而前,极是严谨的将凤瑶与东临苍的车马护送至了行宫宫外。
下得马车时,时辰早已过了三竿,而头顶的阳光,也已略微灼然。
入得行宫宫门后,凤瑶与东临苍便随意寒暄两句,各奔而走,待回得泗水居后,凤瑶全然来不及梳洗,径直朝颜墨白所住的偏殿而去,待打开偏殿殿门,则见殿内空空,那颜墨白,竟是不曾归来。
心底的复杂之意,越发高涨浓烈,压抑之中,竟是让下心紧心急。
凤瑶强行按捺心绪,清冷无波的踏步回得主殿,待沐浴梳洗完毕后,整个人,便凭窗而立,满目幽远。
“去打探一番,行宫之中,究竟有哪些人归来了。”
待得许久,凤瑶才回神过来,目光朝王能一落,低沉而道。
王能当即恭敬点头,迅速而离,待得打探完毕,他迅速归来,则见凤瑶仍凭窗而立,目光幽远深邃,似要滴出水来。
“长公主。”
待站定在凤瑶窗前,王能恭敬而唤。
“如何了?”
凤瑶目光依旧落在远处,清冷而问。
“方才,这行宫中再度归来几人,分别是,大齐来楚的文臣,以及,楼兰的安义侯及姬妾。”王能恭道。
凤瑶瞳孔微缩,“大齐的文臣,都躲过一劫,安稳归来了?”
这话一落,凤瑶转眸朝王能望来。
王能恭敬点头,“的确归来了,且并未受伤,仅是惊吓过度,浑身发软罢了。而那安义侯与其姬妾,也是毫发无损的归来,闻说,他们也是在树上过了一宿。”
“嗯。”
凤瑶静静将王能的话全数听入耳里,并未再多言。待得站累了,她才折身回屋坐定,待得午时过后,她则再度吩咐王能前去打探。
王能速度极快,仍是半刻便归来,这回,他却说那大盛太子司徒夙,也归来了。
凤瑶眼角微挑,心底倒是略生叹息,却也正这时,王能再度补道:“属下闻说,大盛太子被群狼围攻,伤得不轻。腿脚血肉模糊,那些狼对他,无疑是,往死里咬。”
凤瑶心口微微一紧,不曾将王能之言太过听入耳里,仅是清冷低沉的问:“萧楼那边,可传来摄政王消息?”
她嗓音极沉极重,冷冽压抑得令人头皮发麻。
她甚至还清晰记得,当时危急之际,颜墨白拉她奔跑,却也在危急之际,他松了她的手,整个人彻底没入黑暗,再也不见。
那厮,常日虽得瑟妄为,但也并非一无是处,而今突然不见,耳边突然没了那厮阳奉阴违的聒噪,这种感觉,难以言道,只觉复杂四起,又觉空空莫名,就像是,心底有什么东西缺失一般,极为不惯,也如有什么东西流逝一般,那种再也不见的诧异与复杂感,升腾摇曳,浓烈得令人心生厌倦。
连大齐那文臣都归来了,那颜墨白再不济,也该比那文臣厉害才是。甚至于,连安义侯与司徒夙都归来了,那颜墨白,岂会比那些人还笨拙,甚至于,葬身狼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