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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刻,乌巢刘营之内,刘平正提问袁绍帐下谋士逢纪。
数日前遭逢那暴雨一劫,逢纪虽侥幸逃得姓命,然而身体亦受大创,左臂在乱军之中或为兵戈削断,右腿亦是骨折,浑身上下,伤势极重。
逢纪刚硬之名,即便是刘平素有耳闻,亦盘算着想中他口中,打探一些袁军事项,再者,逢纪已有数日,不曾进食了……
望着身着一件染满污血、捂着左臂强自拖着一条右腿站立的逢纪,刘平心下暗叹,吩咐左右搬来一把椅子,抬手说道:“请坐!”
岂料逢纪望也不望,犹是傲然立着。
刘平感觉好生无趣,心中有些不渝,挥挥手叫人将那椅子又撤下,随即望着逢纪说道:“逢元图,你之大名,刘某素来有耳闻,今日刘某也不为难你,只要你……”
“刘公可容在下先说一句?”默然不语的逢纪突然丢出一句话。
“嗯?”刘平有些惊讶,抬手说道:“请!在下洗耳恭听!”
“好!”逢纪呵呵一笑,随即面上笑意渐收,望着帐内众刘将一字一顿说道:“但凡刘公所问之事,在下一概不知!但凡刘公所言之事,在下一概不从!如此,请刘公续言……”
“好胆……”刘平帐下大将徐晃指着逢纪骂了一句,随即望着他凄惨的模样,徐晃皱皱眉,却是骂不下去了。
只见主位之上,刘平深深望着逢纪,哂笑道:“原本还想从先生口中套些话来,如今一看,显然是刘某过于妄想了……不过,听闻将士言,先生数日滴水未进、粒米不食,怎得,莫非是我军中饭食不合先生口味?”
“非也……”逢纪摇摇头,正色说道:“在下早该死于前几日乱军之中,刘公将我救回,必是别有图谋,不过刘公若是要拿在下令主公投鼠忌器,哼哼!刘公还是死了这条心才好!”
“此话怎讲?”帐内徐庶笑着插嘴道:“先生乃袁使君帐下名士,可莫要妄自菲薄哦!”
淡淡望了一眼徐庶,逢纪冷笑说道:“你便是贾诩、贾文和?”
“哈哈!”徐庶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帐内众人亦是大笑,刘平亦是。
“怎……怎么?”逢纪纳闷地说了一句,忽然想起当初在黄河边,远远曾望见那贾诩,好似非是此人……
“你乃何人?”逢纪紧声追问道。
“无名之辈……”徐庶哂笑说道:“襄阳徐庶!”
竟然是他!逢纪心中一惊,他早就听闻,刘平帐下有三人精通兵略,贾诩贾文和、徐庶徐元直,以及陈宫陈公台,而这一次,刘平令鲁肃镇守许都,将麾下另外两大军谋名士带在身旁……等等!
忽然想到一事,逢纪环视帐内众人。
“怎么?”徐庶笑吟吟说道:“先生想问什么?”
只见逢纪眼神一凛,努努嘴愣了半响,喃喃说道:“你……你等分兵了?”
徐庶小小吃了一惊,随即再复满两笑意,点头说道:“真不愧是袁使君帐下高谋,一语中的……”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这几日与我等斗的,非是贾诩,而是这徐庶,那么贾诩呢……他……莫非……糟了!
见逢纪神色大变,徐庶嘿嘿一笑,诱惑说道:“先生,你看这样可好,在下问先生三个问题,只要先生就实答来,我等十日之后,便放先生回去,绝无虚言!”
“哼!”岂料逢纪一听,面上慌乱渐渐退去,冷笑说道:“想套我军中虚实?休想!十日之内……啧啧,看来刘公还欲再折我主一臂啊!休想!”
“啧啧,就倒是叫在下有些犯难了,你看这样可好,这十日间,先生可任意在我军营内探查,我等绝不阻拦,只需先生……”
“探查?”逢纪望了眼自己重伤的身体,似笑非笑地望着徐庶。
徐庶尴尬一笑。
“何需探查……”逢纪苦笑一声,仰头叹道:“你等心思,不过是诱我主急进……我想得到的,他一样想得到……”
说罢,逢纪下意识一拱手,却发现左臂已被削断,唏嘘一叹,傲然说道:“刘公所问,在下一概不知,就此请死!”
“……”望着逢纪决然的眼神,刘平为之动容,起身皱眉劝道:“何必如此,若是先生不想说,刘某绝不会多问……”
“在下主意已决,刘公不必再言了!”逢纪淡淡道了一句,深深望着刘平,意有所指说道:“我主麾下人才济济,即便是刘公扣着在下,亦无半点好处,再者,逢纪如此重伤,命不久矣,何必为苟活数日,坏我名声?”
刘平皱皱眉,犹豫良久挥挥手吩咐左右道:“带下去,不可怠慢!”
“刘公何以不杀逢纪耶?”被两名刘兵架着走出帐外,逢纪大声呼道。
“真乃义士……”刘平长叹一声,摇头说道:“我不忍杀之!”
“有些事,非是主公不愿,便可避免的!”站在帐门处,望着越来越远的逢纪,徐庶淡淡说道。
果然,数日之后袁绍帐下谋士逢纪刚硬,绝食而死。
此前,或有人苦劝,逢纪高声言:“我乃袁主帐下谋士,岂能食‘刘米’?”
得闻此事,刘平心下大叹,下令厚葬。
“逢元图,极具圣贤风骨……”
“主公……”望着半躺在榻上,安然自若看书的刘平,许褚抱拳瓮声瓮气说道:“文丑那厮欺人太甚,末将请命,前去冲他一次!”
“冲他一次仲康你便回不来了……”刘平翻了一页书,慢条斯理说道:“此刻文丑巴不得我们率军而出,他麾下有十余万兵马,而我等,乌巢之内仅仅三、四万罢了,若是弃此屏障,攻守互换,我等岂有胜局?”
“可是……”许褚还是有些愤愤然。
“咦?”忽然,帐外走入一人,望了一眼帐内,笑着说道:“许将军有如此雅兴陪主公闲聊?”
“军师说笑了!”许褚板着脸抱拳行了一礼。
“唔?这是怎么?”见许都面色不对,徐庶有些纳闷。
“还不是事关那文丑!”刘平朗朗一笑,坐起身合上书本随手放在榻上,深深舒了舒双臂。
“原来如此……”徐庶笑呵呵地望了一眼许褚,随即对刘平拱手说道:“不出主公所料,文丑身边,有一谋士在!”
“应当是不出我等所料才是!”刘平哈哈大笑,起身在帐内踱了几步,皱眉说道:“莫非是庞士元?”
“主公说的,想必是袁绍帐下军师吧?”徐庶微微摇头,细细一思,沉吟说道:“军师乃一军决策,岂会轻离人主?否则一旦些许疏漏,岂不是全盘溃败?依在下之见,定不是那庞士元,嗯……如今袁绍帐下谋士,田丰,不善军略,况且身在冀州,人已经身死,非是此人;郭图名不副实,好高骛远、夸夸其谈之辈,只可用在身旁在谋,不足以外命为军师,袁绍应当不会如此无智……是故,最有可能的便是审配、审正南!”
“竟是此人?”刘平皱皱眉,一面在帐内踱步,一面喃喃说道:“传闻此人有大才,兼又心思缜密,有他在文丑身边,不好下手啊,些许小计,怕是要被他看破……”
“既然会被他看破……”徐庶嘿嘿一笑,玩味说道:“那我们便不设谋!”
“不设谋?”刘平心中一愣。
“对!不设谋!”徐庶转首望了一眼莫名其妙的许褚。
顺着徐庶眼神望了一眼,刘平心下一动,恍然大悟,摇头苦笑道:“好一个不设谋,不过单单乌巢兵力,恐怕不支啊……”
“主公可莫要忘了……”徐庶摆摆手,轻笑说道:“主公麾下军师,可不止在下一人呐!”
“文和……”刘平喃喃念叨一句,面色大喜,随即面上笑意又是一收,纳闷说道:“那我等眼下出兵?”
“非是眼下!”徐庶摇摇头,转身望了眼帐外,长长叹道:“如今就要看文和能算到在下心思几成了……”
“……”刘平张张嘴,欲言又止。
建安三年八月中旬的一日夜晚,夜风徐徐,很是凉爽。
而白马北面一处山林中,似乎传来一阵窃窃私语。
“军师,袁绍麾下大将颜良被主公斩了,十万袁军几乎全军覆没……”
“呵,元直,好本事……颜良被斩,袁绍又何动向?”
“袁绍当即便派遣另一员大将率军十五万,赶赴乌巢,如今,怕是已在乌巢附近了……听闻那文丑,勇武犹在颜良之上,不可小觑啊,末将怕……”
“张将军怕什么?呵,颜良文丑,数年前各路诸侯讨伐董卓时,便曾听人提及说,似乎还是袁绍说的,‘可惜我上将颜良文丑不在,否则杀华雄如屠鸡宰狗’,结果,那华雄却叫关云长给斩落马,呵呵呵!若论武力,颜良文丑岂能比之吕奉先?我等身旁,乃有一人武艺与吕奉先不相上下啊……”
“军师说的是……丞相?”
天际月色缓缓照下,将说话之人照得透彻,不是张绣还能有谁?至于张绣身旁之人,自然便是贾诩无疑。
丞相武艺当真可比肩奉先?
“咦?”
“袁绍主力犹在此地白马,却派部将文丑前往乌巢……”抬头望着月色,贾诩喃喃说道:“果然是运粮不易啊,十五万兵马……嗯,主公怕是难以对付,张将军!”
“末将在!”张绣心神一收,抱拳应道。
“传令麾下将士,做好准备,待子时一过,我等便离此地!”
“诺!”张绣轻应一声,随即疑惑问道:“军师之意是,我等不再劫袁绍粮车了?”
“呵呵,自然要劫!”贾诩摇摇头哂笑说道:“我等已在此地劫了袁绍两次粮草,早已走漏风声,我思袁绍此刻定是想着如何来对付我等,倘若不走,那可就走不了了,再者……恐怕有一人想着要我去帮他一把啊……”
“唔?”张绣满脸疑惑。
拍拍张绣肩膀,贾诩感觉有些疲惫,摇头说道:“有些乏了,先且去歇息一下,守夜之事,便有劳张将军了!待得子时一至,劳将军将我唤醒……有劳将军了!”
“诺,军师言重了……”张绣抱拳应道:“此乃末将本份!”
当下,贾诩在找了一地,缩了缩身体坐在一棵树下,补着路上劳顿,要他区区一文人,跟上三千骑军的节奏,还真有些难为他了。
吩咐了副将一些事务,感觉有些烦闷的张绣取过地上宝剑,像山上走去,权当是巡逻了。
走着走着,他眼神一紧,却是望见‘叔至’捧着随身银枪,坐在一块巨石上,抬头望着天。
他在看什么?
张绣好奇地走了过去,忽然感觉心中一警,急忙跳后一步,只感觉面前一道寒光闪过。
好快的枪!
“叔至,是我,张绣!”
“张绣?”因出枪此刻半坐在地上的陈到愕然望了眼张绣,急忙起身抱拳说道:“抱歉抱歉,我方才走神,只感觉背后一人接近,下意识间……”
“末将明白!”张绣笑呵呵地摆摆手,望了一眼陈到手中的银枪,笑着说道:“非是叔至过失,乃是我方才见叔至望着天际出神,是故心下有些好奇,呵呵,抱歉了!”
“张绣言重了……”陈到摇摇头,抬手笑道:“请!”
张绣抱抱拳,亦靠着那块巨石坐下,犹豫说道:“我斗胆说句,观方才叔至之枪势,叔至习枪法不下十年了吧?”
摇摇头微微一笑,陈到抚着枪杆,回忆说道:“若是我不曾记错,应当是二十二年了……”
“二……二十二?”张绣瞪大眼睛,有些不敢相信。
“呵,我四岁开始习枪……”陈到笑着说道。
“竟是如此……“张绣喃喃念叨着,随即望了眼陈到,张绣笑着说道:“我或听闻,叔至祖籍……”
“唔!”陈到点点头。
“我觉得也是,应当在许都吧?”
“……”陈到苦笑一声,长长叹口气,摇头说道:“家父早亡,我如今了然一身,何及家室?”
张绣愣了愣,歉意说道:“我不知,抱歉!”
“呵!”陈到摇摇头轻笑一声。
乃过良久,陈到轻声问道:“我曾听丞相言及将军之事,将军当真乃世间豪杰!”
“叔至言重了,我当时亦是别无他法啊……”
“唔……怕是有四五年了吧……被丞相说服,呵呵,当真是哑口无言啊……”
“哦?”张绣似乎来了兴致,于是陈到便将当日在洛阳之事一一告知张绣。
“丞相所言不差啊!”听罢之后,张绣叹了口气说道:“皇权沦丧,诸侯争霸,殃及的却是百姓,当遏其源头!”
“呵……”陈到轻笑一声。
“叔至,有一事我极为不解,论武艺,天下难当,论相貌,比起我来那是不知好上多少,为何直到如今,犹未娶妻呢?”
“……”陈到张张嘴,随即暗暗叹了口气,摇头说道:“大丈夫何患无妻?待天下安定之后再说吧!”
“天下安定?”张绣瞪大眼睛,诧异说道:“那可不知要等多久啊……”
“不会的!”陈到摇摇头,沉声说道:“丞相说过,待击败袁本初,天下……便无人可挡,数年可定!”
“数年?”张绣暗暗咋舌,随即忽然想起一事,急忙说道:“哦,对了,方才军师言,待子时一过,我等便离此地,前往延津……”
“延津?”陈到皱皱眉,心中若有所思。
“走吧,张绣,我等怕是要苦战了!”
“苦……叔至,等等我!”
建安三年八月十六日,文丑十五万大军在乌巢营寨完毕,徐徐图乌巢刘营,事况甚急。
八月十八日,徐州刺史陈登与泰山丞臧霸聚兵六万,屯于小沛,东郡太守曹性开始收拢东郡附近兵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