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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本县三年前本就该调任襄阳府同知,这襄阳府同知的位置可是五品官,当年不知道有多少人为了这个位置挣破了头皮呀!”
叶文泰饮了一口茶水,长吁短叹道:“本官破尽家财湊了一万两银子送给襄阳知府陈锷,本想看在这一万两银子的份上,这同知的位置非本官莫属,可事与愿违,这同知的位置还是让别人给得了去,后来一打听才知道本官所送的银子数,在知府大人哪儿连前三都排不上,这才没能成事!”
瞧见叶文泰颇有些怨气,唐延敬见状劝慰道:“东翁切莫耿耿于心,过去的事儿就过去了,只要抓住这次‘大计’的机会,这升迁的事儿就有戏,听说新任襄阳知府顾駉顾大人最喜风花雪月、文玩字画,到时候东翁花大价钱够得一幅名家真迹再花重金买下一位才色俱佳的女子赠与顾大人,加上董翁这些年在谷城有目共睹的政绩,不愁不升迁呐!”
本以为叶知县听了自己的话会感到高兴,哪知叶文泰将茶盏往桌子上一顿,愁眉苦脸道:“话倒是这个理,可你不是不知道,这谷城县是个穷县,都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本官这县令一年怎么也得有一万两吧!可这一年到头来,下头给咱的孝敬加起来才不过两千两银子,加上摊派些杂项,再上扣下克点儿,撑死不过三千两,你让我去买名家真迹和女子赠与顾大人,可这银子从哪里来?没有三五万两银子,本官就要在知县这个位置上再等上三年!”
“这...”唐延敬一时语塞,谷城的实际情况,他这个做师爷的倒也是清楚的很,谷城县不仅人多地少,且是七分山三分水一分田,穷的叮当响,县里流民众多,丁银根本收不上来,年年积欠,应付朝廷的赋税都左支右拙,哪里有什么油水。
正当二人为三年“大计”一筹莫展之时,户房书吏范富学上气不接下气儿的跑了进来,望着两位大人,范富学就像找到主心骨一般,急急忙忙拜道:“大人,不好了,出大事儿啦!”
看着气喘吁吁的范富学,正为“大计”的事烦闷的叶文泰有些不悦:“慌什么,本县在此,有什么事儿这么紧急,火急火燎的。”
吞了一口唾沫,范富学有些犹豫道:“的确有要紧的事儿要禀报大人,此事关系重大,关乎大人的仕途呀!”
看范富学神情凝重,不似作伪,唐延敬疑惑问道:“有什么事,自有知县大人做主,将你所知之事速速呈报上来。”
抹了把头上的汗液,范富学缓缓道:“今日有一山民李克清前来自投封柜,小的将其持有串票与衙门存条一一比对,发现山民李克清所持串票数额与存条不一,县衙存条上记载山民李克清乾隆三十二年应缴丁银、火耗、杂派合计共十两六钱,三十三年为十一两五钱,合计二十二两一钱,可这假串票上两年合计有四十两二钱之多,且串票上的印信以及纸张与原存条都不符,据小的多年账房经验,山民所持串票乃是有人刻意伪造,连官印也是伪造的,借以图利!”
“什么?伪造串票?”
叶文泰闻言大吃一惊,这年头造假的可不少,可造官府的假却是闻所未闻,按大清律法,伪造官府印信、文书可是死罪,等同谋反,罪及亲属,可是要连坐的,更重要的是他叶文泰一年所受的孝敬也不过两千多两银子,这造假之人利用假串票一户就多收了近二十两银子,若是有一百户人家就是多少,两千两白花花的银子啊!
闻此噩耗,叶文泰气不打一出来,捋了捋颔下长髯,强自按耐住满腔怒火,沉声问道:“你所讲的可属实!”
“绝无半句虚言,那山民正在堂外听候,假串票小的也随身带来了!”
范富学忙把李克清所带来的串票交给师爷唐延敬,唐延敬接过假串票,经过仔细辨识后,也有些震惊,对叶文泰回禀道:“这串票经属下查验,却是伪造,连官府印信也是假的。”
“嘶...”叶文泰倒吸一口凉气,心道这年头竟然还有如此胆大包天之人,竟然伪造官府印信、文书,在乡间自行官府之事,思量片刻,便吩咐道:“去把那山民唤上大堂,本县要亲理此案!”
说罢,匆匆带上红顶子,与师爷一道前往大堂。
“威武.....!”
随着过堂众衙役的号声,李克清被范富学带上了大堂,望着面前本县的父母官,李克清虽然内心抗拒跪拜,但是为了查清假串票的事儿,也只好暂时委屈自己伏拜了满清的知县老爷。
“堂下所跪何人,所谓何事如实招来。”
随着叶文泰抬手“啪”的一声惊堂木,李克清的模样貌似是被惊醒了一样,唯唯诺诺的向知县禀道:“草民谷城县青龙山刘湾村人士,因前一日收到本村保正贾安所发丁银串票,特地前来县城自投封柜,不想被这位大人告知,草民所持串票为假,特被带到堂上以辫清白。”
言罢,李克清抬手指了指带其上堂的书吏范富学。
“贾安?”
听李克清报出个人名来,唐延敬把手中的纸扇一合,低头沉思:“这么名字怎么这么熟悉?好像再哪里听过。”
“哦?”叶文泰故作不知,向范富学问道:“可有此事?”
范富学则拱手回道:“回禀知县老爷,却有此事,小的已经将假串票交与唐师爷查验。”
叶文泰故意疑惑望向唐延敬,唐延敬会意,拱手道:“老爷,却有此事,小的已然查验,串票的确为假,假串票数额比真票多出十八两一钱银子。”
好你个保正贾安呐!一个小小的保正一年所昧下的黑心银子竟然抵得上本县爷足足一年的孝敬银,定要好好整治你,把你这个贼子吃下的黑心银子统统给我吐出来还给本官,要不然本官怎能咽下这口恶气。
打定主意,叶文泰咆哮道:“堂下所言可属实,这假串票真是那保正贾安所发?”
正想惩治恶霸贾安的李克清赶紧声明道:“草民句句属实,那贾安与其党羽陆三等人为祸乡里,鱼肉百姓久矣!这假串票村里家家户户都有,岂止百姓一人。”
“好...那就...”
正要审结此案的叶文泰扭头发现自己的师爷唐延敬正在对其使着眼色,于是放下本已提到半空的惊堂木:“尔等先稍等片刻,我与师爷有事商量。”
见到这一出,李克清自然心里只打鼓,这县太爷本应按照自己所设想的那样下令查办便是,怎的忽然停下来要与师爷密谈,搞不清楚状况的李克清只好静静的等待知县老爷与师爷进入后堂议事。
“有什么事不能下堂再说吗?为何搅扰本县审案?”
刚下堂,叶文泰便急不可耐的对师爷发问。
唐延敬回禀道:“东翁,方才属下忽然想起一事,不方便当堂说明,才请老爷到后堂商议的。”
叶文泰此刻正急着去抄贾安的家,去捞银子,便焦急问道:“此间只有你我二人,有什么事快说吧!”
“东翁,你可知道这贾安是什么人。”
面对叶文泰的追问,唐延敬可不急。
叶文泰狐疑道:“什么人,不就是一小小的保正嘛,只是胆子大了些而已。”
唐延敬笑了笑,挤眉弄眼道:“是个小小的保正没错,可他的背后可是本县的富商吴有德,这贾安可是吴有德的表亲外甥,而且这吴有德为人小气,在襄阳府没什么后台,如果利用这串票的事儿把吴有德也拉下水,那么这回老爷你可真算是时来运转啦!”
“什么,吴有德的表亲外甥?”
叶文泰闻言大吃一惊,同时眼珠子飞快的转了起来,旋即惊喜道:“原来还有这么一出,这可真是双喜临门呐!只要此案坐实了,这吴有德非大出一次血不可,这吴有德家财万贯,可为人小气的很,一年给本官的孝敬才区区三百两银子,可真够抠门的。”
“不错!”唐延敬也附和道:“只要吴有德出了血,这三年‘大计’的事儿可就迎刃而解了,东翁到时候借花献佛得了府台大人的赏识,日后高升也指日可待了。”
叶文泰眯起那双芝麻绿豆眼,一脸奸笑自言自语道:“嘿嘿!吴有德啊!吴有德!你这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这次你想跑也跑不掉啦!”
李克清在堂下等了好一会儿,县令与师爷才满面春光的从后堂走了出来,二人出来的时候都是一脸的满足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县令与师爷有龙阳之好、断袖之癖!在后堂里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叶文泰小心翼翼的理了理官服,端坐到堂椅上,满脸正气的一拍惊堂木:“原以为本官为官清廉,治下虽说不上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但也是百姓富足、安居乐业,可没想到在本官治下却出现了贾安这等不法之徒,祸害乡里,鱼肉百姓。”接着,话锋一转道:“辛有义民李克清不辞远途前来投告,本官甚感欣慰,若此案查实,定有重赏,特令唐师爷明日点齐役壮前往刘湾村查清此事,捉拿贾安及其党羽,不得有误。”
“遵命!”唐延敬及一干衙役闻令立马抱拳称是。
李克清此刻心中也是大喜过望,这回只要坐实了贾安伪造串票、印信的罪名,神仙也救不了他。
李克清不由自主的大拍起叶文泰的马屁道:“知县大人真是包拯在世,活青天呐!”
虽然心里把这知县鄙视了不知道多少遍,可这叶文泰的皮面生的却还真几分青天大老爷的威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