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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家大宅。
大堂里赵老虎高坐上首,头向后仰,靠着椅背闭着眼睛面无表情,他旁边桌子上白瓷盖碗里泡好的极品的碧螺春一动未动,已经放凉了。整个大堂一个人没有,婢女和家仆不知道都去了哪儿,只有大堂门口有一大滩殷红的血迹。
赵老虎从拱辰街回来的时候,在大堂门口一个婢女矮身朝他行了个万福礼,然后媚笑着嗲嗲的喊了一声“老爷”,赵老虎就从身后一个帮众手里夺过一把砍刀将她捅了个对穿,然后交代手下给她收尸。
那婢女刚跟赵老虎发生过关系,今天特意精心打扮过,想讨赵老虎的欢心,盼他一时高兴能娶她做个小妾。
结果换来的是一把冰冷的砍刀,婢女倒下的时候一脸惊愕,到死都没明白怎么回事。
赵老虎进了大堂就在上首太师椅上坐下,手底下的人眼看情况不妙,没人敢来触霉头,都悄悄的退下了。
不知过了多久,脚步轻响,大堂又走进一个人来。
赵老虎猛然挺直了脖子,眼神森然的直视过去。那人吃了一惊,脚步停了停,神色越发恭谨。赵老虎见来的是县尉孔青,脸色才好看了不少,重新闭上眼睛向后仰去。
孔青小心的看了看大堂门口的一滩血迹,往旁边绕了几步来到大堂中央,朝赵老虎行了个礼,道:“帮主。”
赵老虎“嗯”了一声,不冷不热的问道:“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孔青面有难色,酝酿了一下言辞,道:“姓张的那小子倒还算老实,封浩虽然是假冒的衙役,去抓他的时候他也没反抗,老老实实的进了大牢……”
“别这么多废话,直接说事儿成了没有?”赵老虎很不耐烦的打断道。
孔青额头渗出一层细汗,垂着脑袋结结巴巴的道:“没、没有……”
“咔擦。”
一声裂响,孔青下意识的抬头看去,见赵老虎所坐的楠木太师椅扶手的末端竟被他生生掰断。赵老虎左手紧握着折断的扶手,手背上的青筋直跳,他本人上身也离开椅子靠背向前倾斜,看向孔青的眼里一片彻骨的寒意,咬着牙道:“你说什么?”
有道是权势养贵气,自赵老虎在通禹城一手遮天,他身上也渐渐的多了宠辱不惊的枭雄风范,平时又喜欢喝个茶听个曲儿,所以总是给人几分儒雅的感觉,孔青第一次见他脸色如此骇人。
孔青缩了缩脖子,有些慌神,急忙道:“帮主,你听我解释,本来我的办法是绝对有用的,而且名正言顺那些衙役和民壮们也没话可说,谁想封浩他意气用事,非要自作主张喊了一帮兄弟将张震射杀在牢房里。”
赵老虎神色缓和了不少,道:“这么说张震还是死了?”
孔青道:“当时封浩不听我劝,我一时气愤先行离开了,没亲眼见张震到底死没死。不过他人在牢里,双手又被镣铐锁住,想来应该是小命不保。”
赵老虎将手里掰断的椅子扶手随手一扔,有些不悦的道:“那我问你事儿成没成,你还说没有……”
孔青心有不满,又不敢向赵老虎抱怨,只是有些着急的道:“我本来给您出的主意是用官面的法子,要么借口犯人私斗,让他死在牢里,要么给他定了罪,剥了他的官服。可封浩硬要带了一帮兄弟明目张胆的在大牢里杀人,这么办不妥啊……”
赵老虎嗤笑一声,不以为意的道:“怎么杀不是杀,别让他再烦我就行了。”
孔青还要将他那一套平民愤的理念拿出来给赵老虎说一遍,刚要开口,大堂外又急匆匆的跑进一个人来。孔青扭头看看,见是封浩后来叫去射杀张震的一帮人里的其中一个,好像是唤作汤鸣。
孔青自离开大牢,心中郁愤,先在外面晃悠了两圈才往赵家大宅赶来,所以他跟汤鸣两人到达的时间差不多。
赵老虎看着汤鸣悲戚而又畏怯的神色,心里立即升起一丝不详的预感来,不过他自持身份,没有急着开口,只是盯着汤鸣等着他禀报。
只见汤鸣进了大堂疾跑几步,忽的扑在地上砰砰的磕了两个响头,羞愤难当声音哽咽的道:“帮主!浩哥他……他……他被陈步文给杀啦!小的无能,小的没能救下浩哥,小的该死,小的该死啊!”
话音刚落,不止赵老虎,就连正看封浩十分不爽的孔青都变了脸色,忍不住道:“封浩不是……喊了一帮人要杀张震吗?他怎么会被……”
赵老虎脸色阴沉的几乎要滴出水来,从太师椅上站起身,大步走到正不停磕头的汤鸣跟前,抓住他的前襟一把将他提起来,咬着牙喝问道:“把话给我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汤鸣吓得神情一阵慌乱,结结巴巴的道:“浩哥本来是……是让兄弟们把张震堵在牢房里给射死的,没想到一不小心着了陈步文的道被他给制住,小的当机立断,拿张震的性命相威胁,可陈步文根本不理会小的,直接就将浩哥给杀了。”
赵老虎压着怒火道:“又是这个陈步文!那张震呢?张震死了没有?”
汤鸣没敢再看赵老虎,低下眼来讪讪的道:“没……没有,张震他身法快的出奇,小的让兄弟们全力放箭,竟然都射不死他……再后来衙门里来了一群人,小的见事不可为,又不敢擅作主张坏了帮主的大事,所以就……带着兄弟们先回来了。”
赵老虎一脚将汤鸣踹翻在地,大骂道:“废物!你们带着弓箭竟还杀不了一个困在牢里的人,养你们这群饭桶有什么用!”
汤鸣被踹的身子歪躺在地上,急忙又爬起身来跪好,一个劲儿的辩解道:“帮主明察啊!真不是小的无能,实在是姓张的他太邪乎了,若不是亲眼所见,小的都不敢相信会有身法如此快的人。帮主,小的对天发誓,小的真是已经尽力了。”
赵老虎还要责骂,忽然想起在拱辰街上曾经见过的情形,张震在仅隔三步远的距离竟能接住满弦而出的箭矢,还有他震惊全场的一脚。
赵老虎重重的呼了两口气,反身回到太师椅上坐下,伸手不停揉着眉心的皱纹,闭起眼来缄口不语。
孔青垂手而立,这时候自然不会多费唇舌引火上身,旁边跪着的汤鸣更是大气都不敢喘。
大堂上一片寂静。
隔了好久,赵老虎抬起头来看向孔青,问道:“那姓张的……到底是什么来头?你要再敢告诉我他只是个开面馆的,衙门的县尉就要换人了。”
孔青急忙躬下身子,声音微颤的道:“属下派人查过,他来通禹城已经一年,真一直都是个开面馆的。属下特意找到他在桐萍街的很多街坊问过,说他自开面馆以来,言行举止跟普通人无异,没见有什么出彩的地方,就是说人很和善,平日里出手大方,常接济穷人。至于他来通禹之前是干什么的,属下就实在查不出来了……”
说话间他偷偷瞟了赵老虎一眼,见赵老虎脸色阴沉又要发火,慌乱之下福至心灵,脱口道:“属下怀疑,他可能……是朝廷的人?”
“朝廷的人?”赵老虎愣了愣,道:“怎么说?”
孔青擦了把额头上的细汗,道:“张震他手段明明厉害的很,可做事正直的近乎迂腐,从未有过出格的举动,这不像是江湖人的做派。而且他很注意收拢人心,衙门里那些衙役还有不少民壮都对他死心塌地,那么他来通禹城的目的恐怕不仅仅是跟帮主作对,借机接管通禹城才是真的。”
赵老虎思忖了片刻,疑道:“若是朝廷有意接管通禹城,直接从吴延鹏身上做文章岂不更名正言顺?为什么还要派这么个人来,又是开面馆又是当捕头的,费这些事干嘛?”
张震是朝廷派来,这话本是孔青情急之下随口找的个理由,没想到越说越顺,自己竟渐渐的也觉得好像是这么回事儿,仔细琢磨了一下,接着道:“朝廷若想接管通禹城,少不得要跟帮主作对,帮主名义上可是武帝教的人,朝廷怎么敢明目张胆的从武帝教手里夺权,所以才用了这种瞒天过海的法子。”
赵老虎点了点头,道:“这么说倒也有理。”
孔青见赵老虎点头认可,神采飞扬起来,道:“属下早有这般考量,所以才想用官面的法子对付张震,省时省力,又拿捏住了他不敢仗着身手胡作非为的死穴。唉——本来轻而易举的一件事,封浩非得一意孤行,现在倒好,不仅自己赔了性命,反而打草惊蛇让张震有所警觉,再想对付他就麻烦了。”
赵老虎道:“封浩是个粗人,没脑子,孔县尉不必跟他一般见识。再说他现在人也死了,多说无益,当务之急是想想该怎么办?”
孔青道:“依我之见,还是得想办法收罗张震的罪证,真找不着就给他编造一些,不必是什么大罪,现在他风头正劲,想这时候杀他倒不合适。只要找些小毛病,好歹脱了他的官服,他再想闹腾,就找不着由头了。”
孔青说完,看了看赵老虎,见赵老虎两眼望向大堂外,微微有些出神,似乎并没有听进去自己在说什么,刚要提醒一句,赵老虎忽然冷冷一笑,唇角带着森然的快意,道:“不必,我先给汉阳修书一封,把你的想法跟他们说说,只要能稳住武帝教,通禹城就是我赵某人的天下。张震不是想玩儿吗?好!我陪他玩儿点大的!”
(最近有点卡文,在写作过程中思路跟原来出现了偏差,需要对后面作大量的修改,更的不及时了,很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