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梁上缢及时福全 店中争终日难安 (1)

林轻琼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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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醒来时,屋中昏暗一片,唯听得风雨大作。

    惜芷挣扎起身,一个侍女过来侍候,道:“姑娘终于醒了!姑娘已经睡了一整天了。爷怕姑娘有事,正准备请郎中呢,爷估计刚出门不远。我去告诉爷不用去了。”说罢那侍女撑了伞,走出了房间。

    那侍女刚走,却见不思跑了进来,身上都浇湿了,身后有几个下人匆匆跟着她,怕不思跑了。

    不思进来,拉了凳子坐在床边,望着惜芷,面上担忧之色甚浓,她问道:“阮姑娘怎么样了?”惜芷道:“不思姑娘也来看我。”不思道:“我听他们说阮姑娘生病了,怕姑娘有事,赶紧过来看。你现下可好些了么?”

    惜芷脸色苍白,若说好了,旁人谁能信?她垂眸一笑,叹道:“好能怎样?不好又能怎样?”不思望向惜芷的枕头,只见枕头上**了一大片,惜芷也看了看枕头,这才方知自己在梦中都在落泪。

    不思叹了口气,她道:“阮姑娘,你……你可千万要相信我呵!”原来她以为惜芷还在耿耿于怀她和陆尹琮的事。惜芷木然,仿佛心魂飘向了远方。

    张天阡赶了回来,见惜芷醒来,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惜芷望向他,眼光满是哀怨与楚楚,半晌她轻声问:“张公子,你说他……要和令妹成亲的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不思疑惑地看着张天阡,张天阡脸色发青,不禁道:“若是真的,你便怎地?”阮惜芷脸色惨白,喃喃:“不可能!”

    不思问道:“哥哥,陆公子要和谁成亲?”张天阡厉声道:“难道还要和你成亲么?”不思怔住了,半晌才反应过来陆尹琮是要和张庄陌成亲,瞬间脸色发白,颤声问道:“那哥哥是怎么知道姐姐要和陆公子成亲的?”张天阡道:“她派人送的信。”不思道:“难道姐姐知道哥哥来了这里?”

    张天阡脸色微变,这时候只得继续骗言道:“当然知道!”不思听了,方才想清楚事件始末,又想到陆尹琮要和张庄陌成亲,亦是大为错愕。

    张天阡又道:“阮姑娘,你对那姓陆的便如此放不下么?若是知道了他与旁人成婚了,你是不是都痛不欲生了?”惜芷抬眼望着张天阡,目光里还残留着最后一丝冀望,她低声问道:“到底是真的么?”

    张天阡登时恼火,他哑声道:“当然是真的!陆尹琮就是要与庄陌成婚了!”

    惜芷闻言,如一尊雕塑一般立在那里,目光就如深秋里的林中潭一般,死寂沉重,仿佛灵魂瞬间就消散了。张天阡身旁的不思轻溅出泪水,低声喃喃:“不可能的,陆公子不是那样的人……他怎么可能娶旁人……”

    张天阡看着死寂的惜芷,他的内心却像着了火一般愤怒!她虽然柔弱,可是她的沉默和悲痛却已经如利刃一般穿透了他的心!

    张天阡心中长久以来的压抑与自卑便在此时爆发了。自从那陆尹琮在比武之时对他三战皆胜,他心里便无比嫉妒仇恨他!他自知在武功方面终是不及陆尹琮,可他没有想到便连他爱恋的女子也心属于他!这教他如何不气!事实上,惜芷不跟他并不足以让他失落愤慨至此,真正让他恼怒的,却是他屡屡不及陆尹琮的挫败感!

    已是黄昏了,外面风雨交加,寒意彻骨,房中没点烛,三人都浸在昏暗之中。张天阡深皱眉头,沉了口气,还是道:“姓陆的是这样的人,阮姑娘,你可好好想想!”说罢,张天阡起身,拉着不思离开了,竟是也没再问问惜芷的病情。

    阮惜芷听着外面的风雨声,一时不知身在何处。一忽儿想起曾经和尹琮的柔情蜜意,只觉心口生疼,眼前一黑,握住了嘴,手上竟是鲜血一团。侍女见了,赶忙要过来服侍,惜芷却轻轻推开了她。惜芷头微微发晕,可心思却澄亮得很,不由得说了几句话,却连她自己也听不甚清:“那些都是假的么!陆大哥,你莫非不爱我了?”

    她下了床,令侍女出屋子。随即坐在凳子上,勉强倚着桌边。回想着这段时日发生的事情,先是张天阡和她说尹琮和不思疑有私情,而后乔洛愚单臂被斩,最后又传来陆尹琮要和张庄陌成亲的消息。这些事一并袭来,教她不能接受!惜芷潸然泪下,脑中滚着洛愚失臂和尹琮成亲的场景,只觉五内俱焚,身上一忽儿冷,一忽儿热,如临朦胧彷徨之幻境。

    惜芷本是深情淳厚之人,她此时不禁想:“先生于我有教诲之恩,却因我而身残,我乃忘恩负义之人,罪不容诛;陆大哥要与别人成亲了,我活在这世上也再无半分趣味。既然先生失臂之罪我担当不住,我又难以与陆大哥相见相守,与其困在这地方,还不如一死了之!”

    她求死之心既定,心中愈加酸楚,怔怔忡忡,却不再落泪。半晌,她长叹了口气,拿过笔墨纸砚,写下了几个大字:

    “阮女,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她坚定地沉音道:“我宁可为陆大哥死,又怎能委身旁人!”

    揽发镜前,多日来,惜芷卧病在床,早已憔悴不堪,面上没有半点血色。她简单理了下衣服,将发髻拆开,披发若瀑,只留一根荆钗在头。窗外昏暗,仿佛黑龙在天,使凄风苦雨席卷人间。

    蓦地一个响雷,山庄里躁动之声骤起,惜芷无心管外面的事,从床褥上撕下一条长布来,站上凳子,把长布挂在木梁上绾了个结,准备悬梁自缢。

    “失去了你,我半刻也不愿意多待在这人间了。至此,所有的债都消了,也好。”阮惜芷将头伸进扣里,没有半分犹豫地瞪开了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