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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冷云朵,隐约闪烁在云层之间。冬日的夜晚,高高的挂着一钩残月。越发显得凄冷无比,映照的花木仿若镀上一层白纱。没有风,只有安静的夜色,偶有几点乌鸦沙哑的叫声。
枯藤旁,盘踞着老树根。一堆篝火,点燃着冬日的温暖。楚云宏细细的算了算日子,这已经是来到蜀国的第九十五天了。两个多月的时间,楚云宏却是觉着度日如年。
远远的,可以看到空中盛放的绚烂烟花。快要过年的光景,让楚云宏对东麓倍加思念。这一年楚云宏十三岁了,记得母亲生前曾经说过,东麓的皇子十三岁就可以行成人礼。
只是可惜,自己这个太子殿下,却要在异国他乡,度过自己的凄冷寿诞。他不禁扬起头来,朝着北方望去。那里是自己的故乡,只是不知道此时父皇的伤势如何,宫里又如何应对蜀国来年的战争。
上次刚刚从丛台出来的时候,他就看到了蜀国调运来的粮草。蜀国已经在加紧做准备,他本想着告诉父皇。却又怕父皇伤势加重,遂打算快些寻找解药,交付到东麓才好。
空中起了一层薄雾,将天地笼罩起来。楚云宏看着快要熄灭的篝火,还有熟睡的皓雪。一时叹息一声,便起身去寻干燥的柴火。他倒是要感谢皓雪,这个蜀国令尹的女儿。
倘或不是她的帮助,或许自己还找不到解药呢。他正自想着这些问题的时候,却隐约看到空中有鸽子的哨音。待他眯着眼睛寻声而望的时候,果然有一只灰色鸽子,飞向了自己。
许久不见的鸽子了,楚云宏还正担忧父皇的病情,这只鸽子来的恰到好处。他急忙拆看信笺来看,每一个字符都印入脑海。父皇的伤势暂且稳定,元易斌再入宫廷为父皇治病,还去了王陵。
落款是一只小蝴蝶,蝴蝶展翅高飞,像是一瓣栀子花。楚云宏将信笺紧紧攥在手心,然后忙回了破庙。趁着皓雪熟睡之际,匆匆为蝶儿写下一封回信。信中所言,无非是要蝶儿小心行事。
本来元易斌是辞官回家的,如今忽然被召进宫来。本为楚君颢治病,然而却去了王陵。这一点令人生疑,楚云宏一定要蝶儿调查清楚。不管如何,蝶儿所受的委屈,楚云宏都会为她讨回来的。
只是蜀国准备粮草一事,楚云宏还是没有写上去。他离开丛台的时候,已经托了王启波前去调查。如果属实的话,到时候再作打算。看着灰色鸽子扑楞着翅膀,飞向北边去了。楚云宏的心里,顿时放了下来。
“殿下还不休息?”皓雪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隔着一道篝火,还是看到了楚云宏手里的信笺。敏感的皓雪便知道,定然是东麓来了消息。她想到蜀王对自己父亲的胁迫,便立刻要知道,信笺里的内容。
倒是楚云宏看出了皓雪的心思,遂捏着信笺悲切道:“燕姑姑为父皇吸食毒血,我这心里……你看看这解药,究竟在什么地方……”“殿下莫慌,”皓雪信了楚云宏的话,“明日一早,我就带你去!”
茫茫森林,遍布松针翠柏。纵然是冬日,林子里却依然残留着仅有的一点绿色。剩下的枯树枝,在风中独立站立。偶尔有阳光照射进来,还会有些微的温度存在。
满地的落叶,夹杂着秋日的悲伤。楚云宏还是第一次走进深山老林,林子里的山坳深沟,都隐埋在厚厚的落叶下。若不是紧跟着皓雪,怕是楚云宏就要迷路了呢。
“你来过这里?”楚云宏很是好奇,一个楚国令尹的千金小姐,怎么会来这荒凉之地。皓雪却是一面找寻,一面回道:“这有什么稀奇的?我祖父曾是猎户,我也跟着来过的。”
“猎户?”楚云宏更是疑惑,“不是应该是官宦世家么?”“将来殿下若是做了皇帝,也会有后人给你编排一套离奇的身世的,”皓雪说的很是在理,楚云宏听了不觉点头。
两人猫着腰,小心翼翼的沿着一排老树,往山沟子里走去。谁知楚云宏一个不小心,便被脚下的石子滑了一跤。整个人的身子,便顺着山沟子往下滑去。“姐姐,救我,救我——”
“殿下抓着我的手!”皓雪一手拽着藤条,一手抓着楚云宏的手腕儿。紧紧的要往上拉去,不料藤条太粗。皓雪只觉着手心都被划破了,鲜血顺着手腕儿直往下流,她一时松开了手。
“啊——”两个人同时坠入山坳子里,重重的摔倒在坚硬的土地上。痛得皓雪“哎呀”乱叫,痛得楚云宏捂着脑袋。眼前一片昏暗的皓雪,才要扶起楚云宏的时候,不觉愣在那里。
“殿下快看!幽灵草!”可不就是幽灵草么,像是一棵豌豆苗儿,通体雪白。蜷缩在枯藤之下,若不是跌到这山坳子里,还真是找不到它呢。皓雪喜得拍手欢呼,终于找到了。
“父皇中了它的毒,你找到了又能怎样?”楚云宏一边揉着脑袋,一边满不在乎道。可皓雪却是不以为然:“殿下难道没有听说过,以毒攻毒这句话么?幽灵草也可解百毒呀!”
果真是这样么,楚云宏半信半疑。【零↑九△小↓說△網】就要伸手去采摘,谁知刚刚一碰触。幽灵草便浑身发黑,紧接着枯萎了。皓雪赶紧拦了下来:“幽灵草生长在潮湿之地,靠吸食腐败之物为生。可不能这么采摘!”
但见皓雪从随身的包袱里,拿出一只小木桶。然后又往木桶里塞了一些积雪,这才小心翼翼的将幽灵草,轻轻的收入小木桶里。然后盖好盖子,得意洋洋道:“这样可就不会枯萎了……”
“姐姐真棒!”楚云宏对皓雪越发佩服,接着皓雪又连续收了这一丛幽灵草。方才直起身子,看了看灰白的天空。便对楚云宏到:“快走吧,不一会儿要起大风雪了呢……”
到底是生长在蜀国的女子,看天气还真是准确。皓雪的话音未落,便有一阵阴云压过来。两人慌忙顺着原路,匆匆的往回跑去。及至赶到栓马匹的地方时,便听到了一阵闷雷声。
马蹄扬起,马儿长鸣。两匹快马疾驰往丛台,一路不敢耽搁。只是云层越来越厚,空中像是飘下小雨滴似的。随后便有大片的雪花落下来,大如鹅毛。很快掩盖了路径,让人辨不清方向。
丝缕雪海,寸寸愁华年。一夜北风紧,开门雪尚飘。枝头独落,雪与腊梅舞冬风。雪满小径,深深。静寂黄昏后,暮色且将至。纱帐后,婉凝正拿着一卷纱布,准备给君颢换药。
小小手巾,轻轻为君颢擦拭着胸口上的伤口。尽管婉凝的眼睛有些模糊,可是她的指腹碰触之间,可以感受得到伤口至深。当时听到纤云的来报,婉凝的心儿慌乱一阵。
忽然,君颢的胸口微微颤动了一下。婉凝忙收了手巾,转而担忧而又焦急的问道:“怎样?是不是凝儿弄疼了皇上?”“你应该去休息的,”君颢看着婉凝毫无神采的眼睛,叹气道。
“昨儿的时候,元易斌已经给换了一次药,”君颢才要抬手,碰触到婉凝带着疤痕的脸颊,却被婉凝轻轻地躲了过去。君颢看到婉凝这个样子,心里知道婉凝还是在乎那道疤痕的。
怎能不在乎呢,疤痕虽然不大。可是却是婉凝一辈子的事儿,现在婉凝的眼睛有些昏暗。她也不大看镜子了,一片花钿也没有贴上去。那时的君颢也终于是明白,为何婉凝会对江苓嫣心存怨恨。
他半躺在榻上,看着婉凝细细的拿起药膏。轻轻的为自己上药,然后再用纱布,一层一层的包裹上去。“皇上好好休息,”婉凝说着,便要起身离去。却被君颢一直温暖的大手,紧紧的抓在怀里。
“朕还没有让你走呢,”君颢也顾不得胸口的疼痛,便霸道的将婉凝拉入怀里。一时之间,婉凝的心儿没来由的一阵慌乱。青丝也被瞬间变得零乱,很快遮掩住了婉凝的羞涩。
窗外雪花纷飞,很快笼罩整片宫苑中。一片粉妆玉砌的时节,很是惹人喜爱。飞花琼玉,谱写成一篇诗词。君颢看着怀里的可人儿如粉雕玉琢般,不觉越发心动。
君颢修长的食指,轻轻的撩起婉凝薄薄的青丝。婉凝如翠的双眉,如水的眸子。高挺的鼻梁,细腻的皮肤。无不一一都在诱惑着君颢,他轻轻的凑上前去,吻着婉凝薄薄的睫毛,轻如露水。
婉凝的心儿一颤,不觉微微闭上了眼睛。沉醉在君颢甜甜的深吻中,此时的她浑身发烫,将脑袋深深埋入君颢的脖颈处。屋内温暖如春,暖炉内的炭火,熏染的屋子热乎乎的。
还是很多年以后,婉凝回忆起这段往事。都会觉着淡淡的甜美,窗台上的栀子花,安静的开着。散发着幽幽的味道,清新淡雅。岁月荏苒,婉凝这种回忆,也只能是回忆了。
阴云密布,雪花零乱的飞舞着。偶尔拍打到窗子上,便会撞的碎花琼玉。“朕再也不要看到你,”君颢生冷的语言,再次回荡在婉凝的耳边。婉凝的心头一紧,猛然间从君颢的怀里挣脱开来。
“凝儿?”君颢看着婉凝慌乱的神色,手心里顿时空落落的。本来温热的怀抱,此时却变得寒如冷水。“皇上对不起,凝儿该走了,”婉凝的声音低沉,神色也开始变得有些不对。
“你还在怨恨朕?”君颢反手将婉凝的小手握住,他想要问问婉凝的心里,究竟是如何想的。尽管婉凝背对着他,可是他已然可以感受得到,婉凝的手儿在微微颤抖。
烛火虚晃,照亮一方天色。看着婉凝熬煮汤药,君颢的心头一暖。像是回到了多年前的那次初遇,婉凝清丽的身影让君颢沉迷。“皇上,还吃药了,”婉凝端着汤药,走向君颢。
看着这碗汤药,君颢不觉皱眉到:“朕不想吃,放在那里吧。”“那怎么可以?”婉凝一面说着,一面吹拂着热气,好让汤药凉的快一些。只是君颢撇过头去,着实让婉凝没了褶子。
“朕要你来喂,”君颢命令似的口吻,让婉凝一惊。时间仿佛回到了从前的日子,犹记初遇君颢。他总是霸道的违逆自己的意思,命令自己做这做那,让自己心里很是不好受。
不过时隔多年,蕴蓄起来的感情,让婉凝渐渐明白。君颢的所谓霸道和无情,不过是展现给外人看罢了。与君颢相处的时间久了,才会知道君颢内心的没奈何。
当婉凝端起小汤匙,轻轻将汤药送到君颢唇边的时候。君颢看得出来,婉凝的心里始终是念着自己的。他顺势喝下汤药,一双明目时不时的盯着婉凝。好像是,婉凝此后会消失似的。
“等太子送来解药,皇上的伤势好了之后,凝儿就会离开的,”婉凝说这番话的意思,就是想着试探君颢的心。熟料君颢却是连连点头,却是顺了婉凝的意思。
其实君颢的心里也很明白,倘若自己百年之后。左相是不会放过婉凝的,倒不如此时将婉凝送走。让她快乐,给她自由的好。“凝儿愿与皇上同甘共苦!”婉凝的眼眸里,噙着泪花。
“只是凝儿,朕无法护你周全,”君颢轻轻拍着她的肩,有些遗憾。且不说熬不熬得过这个冬天,明年蜀国开战的话,君颢还不知胜负如何。照顾婉凝,他有些力不从心。
窗外有风吹过,卷起路径上的几粒雪花。纷飞盘旋,荡漾在半空。诉说着一段往事,多年后尘封于此。君颢为婉凝拭去泪水,轻声问道:“你且告诉朕,皇后究竟是怎么死的?”
“皇上终究是不信我,”婉凝抹了一把泪水,转而说道:“现而今元大人回宫,自然可以作证。”昨天听闻元易斌去了王陵,那么也就是说,元易斌肯答应了帮助自己的。
可是那个时候,婉凝并不知道蝶儿是君颢派来的。蝶儿早就告诉了君颢真相,是自己借了蝶儿的手,害死的皇后娘娘。然后蝶儿便以苦肉计,博得婉凝同情,继而继续留在婉凝身边。
君颢要程春琳替自己去死,也是为了消除自己的疑虑。说什么在乎的话,不过是互为利用罢了。婉凝甚是后悔,如果听信了莲衣的话,杀了蝶儿。是不是自己的命运,会有所不同。
好梦难醒,总归是难留一处。寒夜漫长,更深露重。此时的君颢和婉凝之间,似乎更是加深了裂痕。君颢猜不透婉凝为何要留在宫里,是因为在乎自己,还是因为要帮助自己。
真真假假,已然变得格外模糊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