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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烬敖?是浸入水中的浸,东海老鳌的鳌吗?这个名字真有趣。”荆宁收起手中的丑陋的黑铁剑,以防拿出来久了,被眼前这个冷漠脸笑话到,虽然这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
荆宁忽然来了兴趣,好奇的追着段烬敖问为什么叫浸入水中的鳌这个奇怪的名字。只是段烬敖根本没有理会他,捂着胸口挣扎着站起来,撕扯了一段衣服包扎身上的伤口。他紧紧地皱着眉头,豆大的汗珠落在地上,但是却没有一声的呻吟。
“哎你这种伤不能乱动,容易撕裂伤口,你在那别动,我来帮你。”荆宁把背包里收藏了好久舍不得用的创伤药拿出来轻轻洒在段烬敖的伤口上,但是伤口实在太多了,这一小瓶特效的创伤药很快就消耗殆尽,没办法,荆宁不得不将背包里先前收集到的玉丝金线草拿出来。
将一株玉丝金线草团成一团,荆宁将之放进嘴里嚼成了膏状,然后吐出来,均匀的抹在一根布条上,然后就往段烬敖的身上缠去。
段烬敖白着脸强撑着身体退后了一点,冷漠如冰的终于说了一句话,“这……这是什么?”毕竟这看起来绿油油的不知名膏状物上沾染了荆宁的口水,任谁都不可额能反应如常的。
“这是玉丝金线草,十年生草本药植,用来治疗伤口最好了。你放心,我不收你钱。”荆宁轻轻的扒开了段烬敖的衣服(ps:QAQ),古铜色的皮肤上除了一身精悍的肌肉,就是密密麻麻数不尽的伤口,有老的有新的,甚至有一些足以致命的伤痕。这些伤痕遍布在段烬敖的身躯上,他就像一个征战十年的老兵,混上上下没有一个好地方。
但是,他也就才十几岁。
“你没有灵力?并不是灵修?”荆宁突然问道。
段烬敖这次并没有回避他,看了眼荆宁精致的伤口包扎,在心里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干巴巴的说道:“嗯。”
“那你来落日山脉的目的是什么?”荆宁奇怪的问道。
段烬敖沉思了良久“和你不相干的事情,你没必要知道。”这终于说出的话中还是带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
远处的夕阳在经历了无数的轮回之后终于在那天地沉默的一瞬间,消失在了山的那头,暗下来了,荆宁看不见段烬敖的表情,段烬敖也看不见荆宁的表情,俩人就这样沉默着,这一声突兀而又尖锐的鹰鸣就像是唤醒了沉睡中的两人一样。
荆宁说道:“咱们赶紧走吧,这里一地血腥,很容易吸引森林中的其他猛兽,恐怕过不了多久,这里的狼尸就被啃食一空了。不远处我发现了一颗巨大的铁桐木,我们今晚就在那里休息吧。”
不只是什么原因,就连荆宁也有些惊奇,段烬敖本来很严重的伤势,现在已经轻了很多,就像刚刚被狼咬到的那一口,普通人绝对会血流不止,荆宁虽然对自己的灵药有信心,但是这么快的药效他还是不相信的。
幸运的是,荆宁搀扶着段烬敖来到这里的时候,竟然发现这棵树在离地面不足十米的地方有一个天然的树洞,扭曲的铁桐树是很难形成这种树洞的。由于段烬敖一身伤势,并不能爬上去,荆宁又不得不想办法将他弄上去,不然就等明晚下来给他收尸吧,或者连尸体都剩不下。
废了老大的工夫,荆宁才用一种青藤编制了一根绳子把段烬敖绑着拉上去。
等两人都上去之后,荆宁又爬下来,随地捡了一些树枝和干草,准备在树上生一堆火。铁桐木有着坚硬的表皮,类似于一种角质,非常难以燃烧,甚至有人试验过,在一定的温度内,越是燃烧,它的表皮就越坚硬。这也正是荆宁敢在树上生火的原因。在野外的深林里,一堆火不仅仅能够提供充足的热量,更能驱散夜里害怕火的野兽,甚至驱散掉黑夜带来的寂寞。当然,烧烤烹饪也是可以的。
但是很明显,荆宁并没有什么可以吃的东西,只有一张干巴巴的大饼,狼肉是不能吃的因为狼肉肉质粗糙而且还有一股腥臊味,难以下咽。
将大饼撕下一块放在火上烤了烤,又掰了一半递给一直沉默的段烬敖,在荆宁忙活的这段时间里,他一直没有说话,像一个木头人一样任由荆宁摆布。面对此时此刻递过来的坚硬的烤饼,他思索了片刻,还是伸手接了过来。
因为,他根本就没想到要准备食物这件事,他随身携带的,就只有手边这一把白色长刀。
荆宁忍着干巴巴咽下了这一块烤饼,喝了一口随身携带的水壶中的水,就枕着双臂躺在了树干上,树干上还有白日太阳晒过的余温,淡淡的铁桐树独有的清香使他感到有些安逸。看着漫天的星子,荆宁深深叹了一口气。
“其实……我也没有灵力。”这句话一出口就让沉默中的段烬敖抬起了头,他怔怔的看着荆宁,尽管在下午看他的表现就可以猜测到他并没有灵力,但是如今从他的嘴里亲口说出来,还是令人感到诧异。为什么会有人和他自己一样,十几岁了仍然没有灵力。他知道,荆宁绝对是灵修一界的人。
荆宁目光没有焦点的盯着苍穹,那漫天的星子闪啊闪的。他在心里想,落日山脉的景色不仅仅只有夕阳美丽,就连夜色和灵山相比都不逞多让。清凉的风,远处的野兽嚎叫并没有给这夜色带来丝毫的恐怖感,反而多了些幽寂和旷远,近处的虫鸣让人不自觉地就陷入了久远的回忆中去。
荆宁歪着头看了一眼段烬敖,看见他依然沉默的闭着眼睛,于是荆宁忽然开口打破这安静的夜色,“其实我从十二岁就开始修炼先生给我的灵修秘籍,但是我修炼了整整四年,就连书中开篇所说的气感都没有感觉到,后来我又去了门派,以为会在那里知道我不能修炼的真正原因,甚至希望能够修炼有成,找回我的丫丫和大叔先生他们。只是,就像你看到的,依然还是原先的样子,没有丝毫的进步。我有时候甚至怀疑自己真的没法修炼,就是一个废物,可是先生夸我的声音、大叔鼓励我的声音总在我想要放弃的时候不息不止的在我耳边盘旋,甚至老疯子说我天赋异禀的话都时常唤醒将要放弃的我。”
“你知道吗?我经常做梦,这些年我每天夜里都会做同样的梦,一直到我去了门派里,才停下来,有时候我都怀疑是梦里的那个黑色的生物让我不能修炼……这让我很无助。”
“但是今天我仍然只身来到令无数人闻风丧胆的落日山脉,就是希望找到一些机会。因为我知道,我足够优秀,就像我的亲人说我那样,我,很优秀!他们也一定在时光的某个角落里等着我,等着我去将他们一个个接回灵山,重新过上朝九晚五的安逸的生活。”
荆宁不管段烬敖听不听得懂,一股脑就将自己的故事说出来,这并不是什么秘密,也并不令人感到羞愧,命运既如此,人又能如何反抗。
段烬敖觉得自己这是第一次认真的听眼前这个少年的将自己的故事,在以前,这种荒诞的事情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有这些时间,他都用来锤炼身体或者躲在后山的大石头上哭泣了。
头一次他觉得眼前这个人和自己的命运如此的相似。
他张了张嘴始终犹豫要不要说话,最终还是沙哑着嗓子说了一句:“我修炼了十一年。”
这种消息不论是谁听到都会大吃一惊的,荆宁也不得不抬起头仔仔细细看了眼段烬敖,在夜色下他的面容刚毅,棱角分明,斜眉入鬓,显得英气勃勃,虽然受伤之后使他的精神不是很好,但是明眼人也能看得出这是一个性格坚毅的少年。只是没想到他坚持了十一年之久,荆宁本来觉得自己四年没有修炼出来就已经足以让一般人放弃懊恼,只是没想到,这个名字叫段烬敖的少年,坚持了整整十一年。
段烬敖也觉得今晚是他有欲望要说话最多的一晚,“我有修炼的资质,只是始终没有气感,而且,我也时常做同一个梦。”
荆宁惊讶的看着他,两人在茫茫的大千世界两次相遇,本来就是不可思议的事情,更别说近乎相同的人生经历!
这一场有些莫名其妙的谈话到这里就戛然而止,或许两人都在想这不可思议的事情,或者在规划明天的路。
落日山脉的清晨格外的冷,荆宁在天刚亮起来的时候就被潮湿的露水打湿身体冷醒了。
昨夜升起的那堆火早就已经不知何时熄灭,远处的朝阳将不是很明亮的光线射过来,穿透树叶的缝隙,斑驳的洒在荆宁的脸上,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荆宁警惕的从半睡半醒之中醒过来。睁开眼发现昨夜受伤颇重的段烬敖早就已经能下地行走,甚至直接从数十米的高空中直接跳了下去。
荆宁看的仔细,这绝不是逞强,是真正的恢复。只是为什么,他会恢复得这么快?应该不是自己的灵药所起的作用,或许是他的体制原因吧。
“喂,你去哪里?你的伤还没好利索吧,这样贸然进入落日山脉,很危险的。不如你我二人同行,一路上有个照应。”荆宁双手抱在大树的一根树枝上,他没有段烬敖矫健的身姿,只能难看的一步步爬下来。
段烬敖没有回头,斜挎着长刀,风将他的长发吹起,看起来就像是英雄传记里流浪的刀客,甚至有一些飘落的树叶给他做背景。“不需要,我的伤已经好了。”
“喂。好歹算是半路朋友吧,怎么都不能这么绝情吧。”荆宁有些搞不懂段烬敖的想法,哭丧着开口道。
流浪的刀客段烬敖依然没有回头,他停了下来,顿了顿。“我生下来就注定没有朋友。”
“你我二人,就此别过,你过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这句话真决绝,荆宁在心里想,这个人真是一点人情味都没有,不过,我们两个人走的,都是独木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