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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射黄公礼奉了刘表之命,率领三千士卒,以及上万的民伕,运送物资入京,去协助董承重修宫室。董承一开始同意赵岐南下向刘表求救,可是转过脸来又觉得危险,害怕刘表挟持天子,并吞了他的队伍,所以不肯放黄射进入雒阳,光把那些民伕和物资收走了,却让黄射率领他的兵马暂屯在西门之外。
黄射倒也安分,没跟董承去争什么——而且就他那三千荆州兵,想争也争不过啊——老老实实地就在城外等着。前两天听说,天子已经启驾往雒阳来了,先派大司马张扬所部来打前站。黄射就派人进城去跟董承打商量,请求到时候让他去拜谒张扬。可是董承说啦,大司马不会亲至,只是派了一支胡骑前来,到时候就驻扎在你们附近。
等到所谓的胡骑到来以后,黄射就亲自带了兵前去联络,可是才走半道儿,就见到东一群、西一伙的匈奴兵是到处抢掠村屯,屠戮百姓,无恶不作。黄射一时义愤,杀了几个匈奴兵,还绑起来几个,打算去找他们的老大评理,谁想匈奴人压根儿就不讲理,当即就全伙儿杀将过来。
黄射这回带到雒中来的,都不是什么精锐,只是些样子货——为的是助修宫室嘛,这些与其说是战兵,还不如说是工兵的雏形——所以被匈奴兵一冲就垮了,就连黄射本人都差点儿成了刀下之鬼。好在他是有马的,拼命奔逃,眼见得危在旦夕之际。迎面撞见了曹军的探马。探马一瞧。十多名胡骑在追一名官人?当下毫不犹豫地冲将上去。箭射矛刺,战退胡兵,就把黄射给救了下来。
是勋听了黄射的遭遇以后,不禁捻须沉吟。嗯,没错,张扬确实跟南匈奴有所勾连,而且匈奴兵也来帮忙韩暹、李乐等人战过郭汜,救过天子。按照黄射的说法。那么在雒阳郊区碰见匈奴兵,也就不奇怪了。当下询问道:“匈奴共有多少兵马?由谁统率?公礼可知道么?”
黄射说那是漫山遍野、铺天盖地的胡骑啊,少说也有好几万哪(是勋心说扯淡,真要有几万胡骑,皇帝就不会被撵得到处跑了),据说是左贤王去卑带队。是勋听了就是一惊,心说左贤王都到了,那就算没有几万兵,几千骑总是少不了的,我靠。老子还是赶紧闪人为妙。
当下匆忙把黄射扶上自己的马车,吩咐夏侯兰:“且退。返回偃师城中再作商议。”
于是全军掉头,朝来路返回。时候不大,一骑驰来禀报:“遇见了匈奴大队,他们遣了一名使者,求见从事。”是勋就问啦,你所谓的大队究竟有多少人?领头的是谁?你是怎么跟他们说起咱们这支队伍的哪?骑士回禀道:“有五、六百骑,领头的自称为左谷蠡王。小人恐怕为敌所轻,故此吹嘘说我兖州军有精骑数千到此,身后三十里外尚有数万步卒。”
是勋一拍那名骑士的肩膀:“聪明!”左右瞧瞧,举起马鞭来一指,吩咐道:“那里有片树林,咱们去林中暂歇——一半在林内,多张旗帜,一半在林外。”随即命令那名骑士,等我们安排好了,你就带匈奴使者过来。
骑士接令才去,忽然就听得车上的黄射惊叫一声:“啊呦!”是勋奇怪啊,难道这位老兄受了什么内伤,突然犯病了?催马过去询问。就见黄射手捧着那些他才从灰堆里翻出来的竹简,哆哆嗦嗦地问道:“宏、宏辅,是从何处得来这些文章?这都是蔡中郎的笔迹啊!”
虾米,蔡中郎?“公礼所言,莫非是故左中郎将蔡伯喈么?”“正是!”
我靠原来这些残篇断简都是蔡邕写的啊!是勋心说完,既然是这类名人的手笔,估计自己吞没不了了。随即想到,为啥蔡邕的手迹会出现在这儿呢?难道说……
可是就这会儿功夫,也由不得他细想,当下赶紧领兵来到林外,把一切都布置妥当了。时候不大,那名骑士带着一个匈奴人缓缓而来。这时候是勋已经把黄射赶到林子里去,自己乘上了马车——老子还穿着公服呢,也没着甲,还是坐在车上比较有气势,合身份。
他抬眼一瞧,就见这匈奴人没穿甲胄,头上是一顶皮帽,身上穿着皮袍,细瞧竟然是绸缎面的——这是个匈奴贵人啊,就不是普通的联络兵。再瞧这人脸上,沟渠纵横,连皱纹带伤疤的,完全瞧不出年龄大小,估摸着总得在四十岁以上,胡子不短,颜色泛黄。
哈,这也是一个“黄须儿”啊。
就见那匈奴贵人下了马,快步来到是勋马车之前,双手左右分开,微微躬身,用略显生硬的汉话问道:“某是匈奴左谷蠡王麾下当户呼都尼,请问大人的姓名和职位。”
是勋心说原来是个当户……这名词我听说过啊,就是不知道官大官小。不过自己才戴着一梁冠,对方见自己不下车也没怎么发怒,估计官儿不会太大,也就汉朝一个县令顶天了。当下就在车上作揖还礼:“兖州从事是勋(偏不告诉你是哪一级的从事)——当户此来有何吩咐啊?”
真讨厌,这个呼都尼满脸褶子,搞得自己瞧不清他的表情,不知道是在哭还是在笑,只好光听他的言辞来判断想法和用意啦。就听呼都尼说道:“我们正在追捕一名汉官,此人杀了我族的贵人,应该为贵军所劫,希望大人将他交给我们。我们将向大人和兖州的曹刺史奉上匈奴最高的敬意。”
是勋心说别扯了,也不来点儿实惠的,光“敬意”管啥用了?当下冷冷地一撇嘴:“使者无礼!我大汉的官员,岂是匈奴可以擅杀的?”呼都尼忙道:“我王并不想杀他,只是要绑了他去天子面前讨个公道而已。”是勋问:“天子何在?”呼都尼答道:“正在来雒阳的路上。最慢六、七天就该到了吧。”
“既如此。”是勋答道。“且待天子到来,我亲自带他去驾前一辩曲直。”
呼都尼见来软的不行,把腰一挺,这语气就逐渐硬起来了:“我等皆是大汉天子驾前之臣,匈奴和兖州向来便不敌对……”是勋想想也对,匈奴是勾结张扬的,张扬是依附袁绍的,曹操是袁绍的小弟。这东拐西绕的,咱们其实还算是盟友哪。就听那呼都尼继续说道:“……何必因这个小官儿,这些小事起了冲突?我左谷蠡王麾下虽然并不甚多,但左贤王所部就在后面,要是不幸刀兵相见,恐怕丢脑袋的就不止那官儿一个啦。”意思是说,你老兄大概也跑不了。
是勋听了,心里就略微一哆嗦,但是倒驴不倒架,虽然有点儿害怕。他脸上可绝不肯表露出来,当下只是一捋胡须:“既如此……使者稍候。且待我等商议。”
他命人把呼都尼暂且带远一点儿,自己就在车上朝夏侯兰招了招手。夏侯兰催马靠近,低声问道:“是从事作何打算?难道真要把黄太守交与他们么?”是勋望着夏侯兰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道:“倘若不与,难免开战,敌众我寡,可有胜算?”
夏侯兰表情严肃地回复道:“方才前出的哨骑,我都已经查问过了,那些匈奴兵虽然骑术精良,但装备很差,加之部伍散乱,正面对敌,我军有七成胜算。从事勿忧,一切交给末将便是。”
是勋微微点头,然后再招呼呼都尼过来,先问他:“左贤王的大名是否为去卑?与单于是何关系?”呼都尼回答:“是单于的叔父。”是勋又问:“左谷蠡王王既为左部的名王,即便不是栾鞮氏,料来也有亲眷关系了,大名为何?与左贤王怎么称呼?”呼都尼回答:“左谷蠡王名潘六奚,是左贤王的兄弟,亦是单于的叔父。”
是勋问清楚了自己想知道的,当下一挥手:“绑了。”立即扑上来两名兵卒,把呼都尼一把按翻在地,抽出绳子来就捆。呼都尼大叫道:“大人这是为何?难道就不怕我匈奴铁骑将你们都踩踏了吗?!”是勋冷冷一笑:“何必待尔等来踩我,我便先去踩了尔等!”
其实以是勋的胆量,即便夏侯兰拍胸脯保证说赢定了的,他也未必就敢跟匈奴人动手。但问题是就算你不动手,对方也未必就会饶了你啊——难道还真能把黄射交给他们吗?把堂堂一名二千石交给外族处置,这事儿要是传出去了,自己必然被普天下士人口诛笔伐,一脚踩成汉奸啊!好吧,这年月还没有“汉奸”一词,可也绝不会落下啥好名声。再说了,就算事儿不传出去,总瞒不过曹操,自己如此怯懦,堕了兖州军的威风,难道曹操会给我好果子吃?
其实是勋一开始想的是,赶紧保着黄射落跑,去跟曹洪会合才最安全。可是瞧见了夏侯兰的态度,那些骑兵全都既义愤填膺,而又跃跃欲试,谁敢保证他们就肯定听自己的安排?终究这支骑兵小部队的指挥官是夏侯兰,真遇上战事,他完全可以不鸟自己,独作决断啊。
看起来,这一场仗是逃不过去啦,既然如此,与其等匈奴兵过来对攻,还不如自己先杀过去,打他一个措手不及,可能胜算更大一些。
于是他留下十名兵保护黄射,并且看守呼都尼,自己也穿上了盔甲,跨上战马,还让孙汶也骑上一匹马,跟在自己身边。出发前他先关照夏侯兰:“战阵之事,便都托付给夏侯君了。然而某乃觐见天子的使者,不容有失,须保得某的安全,此为其一……”夏侯兰说这你放心,就不知还有其二是啥了?是勋望望夏侯兰,又转过头去望望孙汶:“这其二么……所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