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南郑病龙

赤军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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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蜀汉太中大夫宗玮,奉了汉主刘备之诏,急自褒斜谷南下,前往汉中郡治南郑召唤法正。~,可是等到了地方一瞧,但见法孝直面色青黄,嘴唇发白,卧于榻上,竟似起不了身的样子,不禁惊问:“司空何以如此?”

    法正苦笑道:“偶感风寒,无大事也。”

    其实法正才不是伤风感冒那么简单,他基本上可以算是心病。且说当日成都朝中争论,庞统建议以攻代守,兵出子午,法正却要以周易“重门”之义,固守汉中,最终刘备听信了庞统的话,于是命李严代法正以守成都,法孝直则坐镇南郑,总司兵马、粮秣运输之事。

    法正这个懊恼啊。一则他并不认为庞统之计可成,当庞士元率军先发以后,他还曾经在同党面前说过怪话:“吾将见师之出而不见其入也。”这是春秋之际,秦穆公遣孟明视等伐郑,蹇叔劝而不听,于是东门哭师所言。另一方面,也琢磨着万一侥幸成功,蜀军得以在关中站稳脚跟,进而击退曹魏的援军,庞统必然更受刘备宠信,而自己哪怕后勤管理得再好,也缺乏直观的功绩,从此再难与庞统拮抗了。相反,一旦前线打得不好,庞统很容易把罪责推诿到自己头上来:“若法孝直能足兵足粮,何至若是?”

    其实这跟原本历史上李严总督粮运时拖诸葛亮后腿,心理差相仿佛:打了胜仗是你的功劳,出了篓子你反能诿过于我,老子里外不是人,干嘛给你好好干哪?

    不过李严私心太重,拖诸葛亮后腿太过明显,所以被诸葛亮老实不客气地捏掉了。法正深受刘备重恩。君臣相得,倒不会跟汉中故意耍坏只是这心里么,肯定是高兴不起来的。

    而等到庞统夺占长安的消息传来,法正闻讯,当场一口鲜血喷出去老远,仰天便倒。属吏赶紧把他抬到榻上。延医诊治,法孝直缓过一口气来,不禁嗫嚅道:“吾可归矣。”难道说我对陛下已经没用了吗?我是天寿将尽了啊,还是应该急流勇退,干脆致仕呢?

    当然不管怎样考虑自己的未来,他总该帮刘备把这一仗打完,所以强撑病体,继续主持粮运事,也告诫属吏。不得把自己病倒的消息传告前线,以免影响刘备的心境,动摇蜀军的军心。

    直到宗玮跑来找他,宣读刘备之诏,然后问:“司空尚可起行否?”法正这才苦笑着回答:“正但一息尚存,亦当还报主恩。奈何此身,恐不良于行褒斜也。”要是走点儿正常的道路,找辆驷马安车。拿被子一裹,或许我还能支撑着去到刘备面前。可是褒斜谷那是多难走的路啊,几乎不能行车,估计就我目前这种身体状况,走半道儿上就得咽气。

    宗玮吊着眉毛一摊双手:“则如何处?”

    法正说先不管这个,你把前线的情况详细跟我说明一下为什么陛下突然想着要召我到关中去呢?

    宗玮不敢稍有隐瞒,便将自己所知道的情况备悉述说。一直讲到庞统战死,黄权劝说刘备返回汉中,刘备不听,于是建议召法正前往辅佐。

    法正听闻之后,不禁大惊。说:“陛下以仁德成事,今反因仁德而失机也。若乃不往长安,不救士元,以士元之智,岂得遽死?”刘备你着急去跟庞统会合干嘛?战阵之上,刀剑无眼,他这回战死纯出偶然,而倘若刨掉偶然性,就庞统的本事,不至于和长安城同亡啊,他一定会留下后路法正也猜不到庞统其实死志已萌大军若不往东,而向西以取陈仓,就大有机会杀出一个相持局面来啦!

    可是这时候再懊悔也已经晚了,法正对宗玮说:“吾计卿来时,曹魏关东军已来相合,陛下悬军于外,锋锐已挫,再难久留也。当退则退,黄公衡所言是也!”

    宗玮说所以黄权才劝陛下召司空您前往关中呢,估计也就只有您能够劝得住陛下啦。法正说我实在是走不了啊,不如这样,我写下一封书信,劳烦你再跑一趟,去呈交给陛下。

    于是强撑病体起身,写下一封言辞恳切的书信,仔细分析了当前的敌我态势,建议刘备赶紧撤兵,返回汉中。汉中我已经有了全面的布置,只要你把关、张等部兵马全都顺利拉回来,往各处要隘一塞,魏军必定难以深入。而且经过你们把关中这么一番骚扰、蹂躏,估计曹魏也没有足够实力南下啦,咱们又多了几年的喘息时间,也算一定程度上达成了战役目的。

    信末还干脆装死,说:“臣病笃,已不久于世矣,若陛下归迟,恐臣再难睹天颜,死亦憾甚!”我都快要死啦,你还不赶紧回来见我最后一面吗?

    宗玮接过信,马不停蹄前往关中,去归报刘备不提。且说正如法正所料,这个时候曹操已经亲率大军抵达新丰,与曹德、夏侯尚等会合,随即浩浩荡荡直向长安挺进。

    庞统既在鄠县城下中矢而死,赵云率军绕过鄠县,去与刘备会合,庞延趁机遣人往长安查看,一瞧已是空城一座。于是庞延干脆放弃鄠县,率先进入长安,正好迎到曹操。曹操还没有说话,旁边蒋济先一指庞延,厉声喝问:“闻汝前在鄠县,如何弃之不守?!”随即转向曹操,说:“控扼渭桥,渭北之乱不东;固守鄠县,渭南之乱不广。鄠县不可失也。”

    曹操能够顺利进入长安城,此时心情大好,倒是并没有因此而怪责庞延,还安慰他说:“卿无守土之责,而能为国拒贼,功莫大焉,朕岂因细过而罪人者耶?”固然庞延弃守鄠县,抢着来夺收复长安的首功,有所失策,问题他并非守土有责的官员哪,本来只是一介布衣,能够做到这份儿上就已经很了不起啦“子通未可苛责。”

    于是便命夏侯尚率军去守鄠县,他打算亲率大军渡过渭水,与曹真、吕蒙会师,去与刘备决战。

    几乎同一时间段,襄阳的曹仁也接到了来自洛阳的指令,要他沿江而上,进取三巴,以挠刘备的侧翼。本来按照原定计划,步军当从襄阳南下,先驻江陵,与鲁肃的水军会师,然后通过秭归、巫县指向鱼复,进入巴中。可是这个时候别说鲁肃水军还在彭蠡没有启程呢,原计划调来协助的臧霸、孙观等部尚在中途,就连原定的后勤总管、南郡太守蒋济,回一趟朝接受指令就干脆被曹操带着西行了荆州军区目前还只搭成了半个架子。

    就这半个架子,真有机会突破险峻的三峡,进入巴中吗?

    曹仁召集众将商议,悍将牛金提出,既然关中有警,军情火急,那咱们一刻也延挨不得“护国可急召鲁都督、臧将军等来合,金请先率三千精锐,乘民船以向秭归。”

    曹仁说你这是去玩儿命啊,固然北线军情紧急,需要咱们在南线相机配合,以牵制蜀贼的兵马,可是鱼复驻有甘宁的大军,秭归以下又水急流湍,没有鲁肃水军配合,你想靠着点儿民船就冲过去,那不是做梦呢嘛?“此计悬危,不可用也!”

    牛金是还没有听说过庞统偷出子午谷的相关细节,否则他一定会反驳:“蜀贼可为,何金不可为耶?金为国家上将,其志尚不如贼乎?”

    正在此时,却有一人出班拱手,对曹仁提出建议:“今军在襄阳,水师未至,臧将军等亦止半途耳,欲取三巴,难矣哉。盍取道沔水,直下西城贼之腹心,不在成都,而在南郑,若能薄南郑之背,则贼势自解矣。”

    沔水从汉中流出,迤逦向东,流经襄阳城下,然后东南到沙羡附近注入黄河。其实这条河就是后世的汉江,习惯上也把上游沔县附近称作沔水,中游汉中境内称作汉水,下游襄阳以南段则称为襄水。

    汉水段和襄水段如今正是汛期,水流很急,周边偶有泛滥,军行不易可要是比较三峡附近的长江段,那就好走得太多啦。原本考虑经长江以向三巴,是因为有鲁肃的水师,可以运送大军,夺占三巴以后也更方便威胁到蜀汉的都城成都。可是如今鲁肃水军未至,要是就靠着民船载送少量兵马,走长江就不如走沔水方便了。再说蜀军既然主动杀入关中,那么他们最重要的后勤基地就肯定不在成都距离前线实在太过遥远啦而在汉中,通过沔水可以直取汉中,逼迫对方从雍、凉撤军。

    曹仁听闻此语,第一反应:有道理啊。于是定睛瞧去,就见说话之人年方弱冠,唇上只有细细的茸毛,仪态倒是颇为端庄,看眼神也非常老成。曹子孝认得,此乃宜城人,为殿中侍御史马良之弟,姓马名谡字幼长是也,本乃白身,因马良之荐而入己幕,负责文书事宜。

    马谡察言观色,曹护国貌似对自己的建议挺感兴趣,于是迈前一步,主动请缨道:“此计亦非易也,牛将军为国家上将,不可轻涉险地,谡不才,请率三千军以向西城。”(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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