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牛师

知春蝉1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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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我放牛回来,挨个把牛送到几个嫂子家里,好在我们一家子都挤一块儿住,一路走,一路送,倒也不费劲!

    谁知刚送完牛,往家里赶——我家住前面,牛己经回家了。就在这时,柱子穿着一条大红裤衩,‘哇哇’的从前面弯拐处窜了过来,像兔子似的,跑的特快,由于路窄,还差点把我撞倒!

    “这小子慌慌张张的干啥?……,难道犯了什么错,明德哥要揍他?”

    果然下一刻就听到‘踏踏踏’急促的脚步声,同时伴随着明德哥大声喊着:“柱子,跑,跑,跑!”

    “真要挨揍?!挨揍也好!”

    我一边幸灾乐祸着,一边回头看了看柱子,看他狼狈的样子,我心里暗爽。

    谁知这时,我又听到明德哥大声叫道:“犊子,跑跑跑!”

    “我跑干啥?”

    我疑惑的一回头,立刻吓呆了!

    明德哥在后,但他家那头黑犍子牛却‘踏踏’的跑在前,尾巴翘着,头低着,牛眼瞪的像铜铃似的,两根朝天弯的牛角向前冲冲着,一副愤怒样,正向我这边冲来!

    “犊子,快跑!快跑!”

    明德哥焦虑的叫声把我叫醒,可那黑犍子牛己像小山似的压了过来,而路那么窄!

    “完了!”

    看着狂奔而来的黑犍牛,我的大脑顿时一片空白!眼前那黑犍子牛离我只有四五米远,我己经看到它血红的眼晴……

    而在这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那头黑牛突然间四蹄一停,像刹车似的,滑到了我的跟前。

    紧接着它的鼻子呼出了两道热气,带着一股草药味儿呼到了我的脸上,随后它抬头瞧了下我,两只牛眼里的红色立刻消失,并伸出牛舌舔了舔我。

    这时我才如梦方醒,全身冷汗沥沥而去,而这时明德哥也‘呼’、‘吁’着跑了过来,一把拉过断了半截的牛绳,急匆匆的问道:“犊子,撞着没有?”

    撞着倒没有,吓倒是吓的不清!我嘴一撇,就开始掉眼泪。

    明德哥见状,摸着我的头哄道:“犊子不哭,三哥给你买糖吃!”

    说着,明德哥把牛往树上一拴,一边掏口袋,一边对柱子招手道:“过来,去给你小叔买糖!”

    我一听,急忙停了哭,一边抹着泪,一边提醒道:“我吃高粱饴!”

    哪知我刚把手从眼晴上放下来,就见一个穿着老黄军装,满身草药味,脸红的像红蛋虾似的老头,鱼泡似的眼睁的老大,正上上下下的打量我。

    而这时柱子也跑回来了,张口对我说道:“多种俺家的地,还想吃俺家的糖,你吃个屁!爹,我不喊他叔,他没我大,他该喊我叔!”

    这时一道街上的伯父哥嫂们听到动静都出来了,小柱子这话可说是语惊四座!那些伯父叔堂哥哥们听了,脸都一沉;而嫂子们却哈哈大笑起来。

    明德哥脸当场就挂不住了,一把拉过小柱子,扬手‘呱呱’就是几下子,一边打,一边骂道:“小兔崽子,不知老少好孬,要不是你小叔,你就被牛给挑了,快给你小叔道歉!”

    说着生拉硬拽的把柱子拉到我跟前,看着柱子气鼓鼓的样子,我心里甚乐,心想你还要找我的事,现在先挨揍了吧!

    谁知柱子这小子甚是硬强,他妈、逼的瞪了我一阵子,再又挨了明德哥两巴掌之后,丢了句‘小老头子’,然后一挣,跑了!

    这话又让众人大笑,明德哥也笑了,摸了摸我的头说道:“犊子,回头哥哥给你买糖送过去!”

    我‘嗯’了一声,这才回家,明德哥牵着牛,和那老头跟在了我后面——他家和我家顺道。

    不一会儿,就听那老头问明德哥道:“这谁家的孩子,了不得呀!小小年纪就有了牛王之气!”……

    回到家里,我就蹲在母亲身边,给正在烧锅的母亲诉说这事,父亲正在院子里忙活,偶尔插句嘴。正说到紧要处着,明德哥拎着两瓶酒、一包糖,和那小老头一块进了院子。

    父亲正在饮牛,就是给牛喂水,但要加盐。见明德哥带外人来,急忙丢了水桶,招呼他们往屋里坐。我见明德哥真的拿来了糖,急忙跟了过去。

    明德哥倒是直接,一边往屋里走,一边对我父亲说道:“小叔,今天要不是犊子,小柱子就可能没命了!哎,前一阵子也是我不对!”

    说着,他把那袋糖塞在了我手里。

    我父亲挣的就是一口气,明德哥这么一说,他气立刻出了,瞪了我一眼,也微婉的认错道:“也许耕地时,犁子走歪了!”

    可能因为有那老头,外人在旁,家包子事父亲不愿多说,说完这话父亲便嚷嚷着留客,让我母亲炒鸡蛋,姐姐剥玉生米,让我一边玩去。

    我以前没见过那老头,估计不是什么亲戚,也估计他不会留下,谁知那老斗脸皮很厚,红蛋虾似的脸上哈哈一笑,竟坐下了!

    但是我也没听我父亲的话,有鸡蛋、花生这些好吃的,我到外面玩什么!

    母亲先端上了咸菜,捧了堆花生,让他们先喝着,我自然在旁边坐着小板凳等着。

    酒前,明德哥开始介绍起小老头来,原来他是柳河子村的,叫柳传玉,是个牛行户,也叫‘牛师’。我父亲也隐隐约约的认识他。

    而他今天跟明德哥到我家来,是因为看我有牛气,想教我‘相牛之术’!

    我父亲一听,立刻从板凳上站了起来,向屋外吼道:“孩他娘,杀鸡!杀鸡!”

    我父亲这么激动也是有原因的,牛行户也就是掌握牛的行情的人,这个行业在当时可不简单!

    牛的价值不用说了,到现在价值都很高,而在那时,价值更高。有首歌不是这么唱的吗——东边有山,西边有河,不管是东南风,还是西北风,还有我的牛跟着我!

    他为啥没唱还有我的媳妇跟着我?

    主要就是在一些地区,有牛就有媳妇,实际上有时牛比媳妇都值钱!而在我们那里,两头牛盖房娶亲差不多就能搞定,这也是我父亲惜乎牛的原因,我上面三个哥哥娶亲结婚几乎都靠我家那头母牛!

    牛贵!所以卖的想多买钱,买的想少花钱,为促成交易,就出现了牛行户!牛行户掌握买家和卖家,像银行似的掌握存方和贷方,当然牛逼了!

    但当牛行户也并非是仅仅掌握行情那么简单,还要会相牛之术,比如牛能出肉多少,有力与否,齿龄,产崽、甚至病症等,这些都要牛行户一眼能看出来。

    当然这些是我后来才知道的!

    那晚我父亲异常高兴,一个劲的给柳老头端酒,还让我给柳老头端酒,还说了我小时的趣事,喝得差不多,兴起时,还让我给柳老头磕头拜师!

    柳老头倒是开明,拦住了我,摸着我的头,说道:“这也是缘份!等孩子大点,识字了,懂事了,我就教他!”

    说完,柳老头叼了块鸡肉放在了我嘴里。

    那天晚上三人喝了很长时间,都喝的酩酊大醉。他们怎么回去的我不知道,因为他们走时,我己经睡着了。

    柳老头走后,我还是一如既往的放牛、喝奶,后来上学。只不过和以前相比我的生活比以前多了件事,那就是逢年过节的给柳老头去送节礼。

    还有就是柱子好像开了窍,不再那么冷对我,倒是和我一块儿放牛了。但是他糖吃了我不少,却从不喊我叔,只是‘小老头子、小老头子’的喊着,我又打不过他,让我心里甚烦!

    更让我心烦的是这外号居然在其他侄儿侄女间传开了,最后形成了统一的趋势,变成了我永久的烦恼……

    时光匆匆如流水,不知不觉间,我小学四年级结束了,我以为我暑假还要重复以前的节奏——放牛!

    谁知,那天我父亲赶集卖菜回来后,高兴的对我说犊子,我在集上遇到你师父了,你师父明天让你上他家去!

    虽然柳老头没正式收我为徒,但在我父亲心里柳老头早己是我的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