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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风呼啸刮过,吹得撑开的窗户嗡嗡作响。
室内一片悄静,简红玉盯着张玄策的眼睛,缓缓说道:“世间久不闻‘仙’之一字,师妹又怎么会又那等好运?”
张玄策淡淡笑道:“虽然我一向觉得师父为人怯懦胆小,修仙天赋又委实平庸无奇,不过他‘天算道君’的外号也不是虚名得来,除了昆仑天宫里的那位,只怕世间再无一人能够在算筹卜卦这方面超越他了。”
“他说有仙缘现世江城,那一定就有。”
简红玉低头浅浅抿了一口杯中清茶,平静问道:“看来师妹还能够安然坐在这里和大师兄煮茶论道,应该感谢这份所谓‘仙缘’了?”
张玄策眼中光芒闪烁,凝望着简红玉说道:“师妹,你应该知道的,我对你,和其他人都不同。”
简红玉自嘲一笑,说道:“都是囚禁,不过是囚所不同,又有什么区别?”
“罢了,我也不管你是否遇了仙缘,只要你不能阻拦我这次,让你得了仙缘,也是我之所愿。”张玄策看着简红玉沉默了很久,终于摇头说道:“龙虎一脉,传承千载,到如今我这一代,正好是第六十四代。乾坤阴阳,六十四卦,正是一周天之数,便是万物之终,万象之始,正该革新破道,重立新天。”
他从蒲团上站起来,走到呼呼作响的窗户边上,望着窗外被山风拂动的流云,大气说道:“自今日之后,龙虎山当有新气象。”
简红玉默不作声。
张玄策低着头不知道在盘算什么,忽然开口问道:“时间够了么?”
简红玉坐在原处,注视着身前那杯只剩下半杯茶水的茶杯,反问道:“大师兄,你觉得够不够了?”
“你今日邀我前来饮茶,不过就是想拖延住我,好让忠于你的门人突破内门山门,前来营救你和师父。可是你想过没,我为何敢在这般紧张局势下坦然而来?”张玄策轻轻敲着窗枢,没有回头,淡淡说道:“局势在我,如今龙虎山内门已经大半倒向了我,纵然你有些死忠力量,可是想突进到山门腹地,也是白日做梦,想也别想的事情。师妹,我劝你还是认输吧,我为掌门,是绝不会亏待你的。”
简红玉蓦地展颜一笑,重新端起茶杯,手指轻轻转动把玩,说道:“大师兄,可惜你百密一疏。”
张玄策转回身,看向简红玉,发现她的样子并不像是在强装笑颜、虚张声势,眉头不由沉了下来,轻轻地“喔”了一声,好奇问道:“什么疏漏?”
简红玉说道:“其实我本就没想过手下那些人能够突破山门的防线,我要做的仅仅只需要牵扯住你的大部分人手,只要让负责检查地牢食物进出的那些卫士被牵扯到山下,或是无暇做仔细的检查,那我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
张玄策脑筋转的很快,沉声问道:“是谁?”
“那位负责给我和师父还有二师兄送饭的女弟子,是我的人。”简红玉轻声解释道。
“她的确是最重要的角色之一,不过我有一个疑问。她从上山学道以来每日的言行皆有负责戒律的掌镜士记录在册,为了不让我的计划出现纰漏,我还重新仔细调查过她在山上的情况。你和她从未有过交集,我想不通你是怎么收买她的?”张玄策面沉似水。
“她在上山前的两年,我偶然路过她家,出手救治过她重病卧床的父亲。这一层关系我和她都从未提过,大师兄你自然不得而知。”
“可是就算她是你的人,又能怎么做?师父、师弟身上俱被锁了禁仙环,无法运转功法,可别说她连禁仙环的钥匙都能找到,这我是决计不会相信的。”张玄策依旧自信满满地说道。
“大师兄,看来你真的忘了。”简红玉眼神中涌着复杂的神情,那里面有悲伤、遗憾、回忆和叹息,“当年二师兄凭什么能够偷进入师父的丹房?不就是因为二师兄拥有无锁不开的天才技艺么?区区禁仙环,又怎么可能禁的了他?”
张玄策一怔,怀疑问道:“那他为何不从一开始就解开禁仙环和我一战?”
“自然是因为师父被大师兄你偷袭重创后,一身功力消散大半,只剩他一个人,没有绝对的把握能够战胜你。”
“那为何选择现在发难?”
“因为监牢里面多了一位出自北邙山的杀手。”简红玉叹道:“一饮一啄自有天定,那杀手本是你派来迷惑我的,没想到这时候你为了灭口,也将他推到了我们这一边。”
“师妹,我说过,那名杀手和我无关,你应该知道,我是无论如何也不想害你的。”张玄策还是想不通透,追问道:“可是那名杀手被我下手重伤了,虽不像师父一样散功,但如今也根本不可能成为战力啊?”
没想到张玄策到这时候还不承认杀手是他的人,简红玉愣了一会儿,才慢慢回答道:“大师兄,你以为我们费了这么大周张,是让那名女弟子什么也不带就进去报个口信儿?”
“她带着龙虎山上只剩下最后两颗的九转还魂丹啊。”
简红玉劝道:“大师兄,大势已去,投降吧。”
张玄策呆木半晌,倏然自顾自地笑了起来。
他仰头大笑,笑到眼泪都出来了,这才止住笑声,从背后抽出背负的长剑,手指在剑身上徐徐摸过。
“我从懂事以来,就一直不服,凭什么师弟能够有机会参悟大道,继承龙虎山的真正道统,而我只能修行那什劳子的《北斗延生真经》,做那欺世盗名、有名无实的假天师。”
龙虎山内外门天师中,内门天师负责修行悟道,外门天师负责对外宣法。外界所知的历代天师,都是外门天师,因此,外门天师也被认为是安抚信众的象征性图腾,在真正的修仙界内,实际地位远不能和得到老君道法传承的内门天师相提并论。
“如今就算形势逆转,可是我不和他们真真正正地做过一场,”张玄策低头一弹剑身,长剑发出清越的震鸣声,“终究意难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