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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吕将被押到了官府,恰好府尹坐衙未退。
但见衙门之上,绯罗缴壁,紫绶卓围。当头额挂朱红,四下帘垂斑竹。官僚守正,戒石上刻御制四行;令史谨严,漆牌中书低声二字。
衙役将吕将压在堂上,说了他的罪状,府尹听完道:“你这秀才,怎么能做下这等事,岂不丢了读书人的脸面?”
吕将道:“相公明鉴,学生乃是被人陷害。”
府尹又道:“那你如何解释,屋内所藏的金银器皿?”
吕将道:“定是被小人陷害,还请相公明察。”
拿他的都头道:“人赃并获,证据确凿,与他同住的人,也都揭发他,说他平日就偷鸡摸狗,不做好事。”
吕将一听心头火气,路上来时,没少被这个都头冷言冷语,强耐着性子解释几句,见那府尹不听,也知道自己是被暗害了,性子发作起来,张口就骂,说府尹与朱勔勾结,败坏朝纲,暗害自己的性命,直骂的府尹与三班衙役冷汗直流。
心说这书生好厉害的一张嘴,府尹初时还能忍他几句,可到了后来,吕将骂的实在难听,喝道:“看你衣冠楚楚,是个读书人,不想做下这般的丑事,还敢咆哮公堂,侮辱本官,来人呐,给我拉下去重大二十大板。”
衙门如狼似虎,早被吕将骂的火起,再者有几个又受了朱勔的好处,想趁此结果了吕将性命,吕将见了冷笑道:‘大丈夫岂能受此折辱?”
说罢,挣扎着往墙上撞去,想要以死证明自己清白,幸得身边有个衙役见机的快,拉了他一把,纵然如此,也撞的头破血流。
府尹本是想吓他一吓,没想到吕将这般的烈性,慌忙找了大夫给他帖了伤药,正这时吕将在太学里的几个同窗好友,慌忙赶来说情,那府尹也怕在他的治下闹出人命官司,毕竟吕将是读书人,若当真撞死在自己的手里,怕不好收场,与自己的名声不利,便吩咐左右先将板子寄下,将他打入牢房收监,但不可害了他的性命,这案子他要亲自来查。
话说的好听,他又怎么会真的去查,吕将痛骂朱勔时,就是他去看的,还未一日,吕将就被人告首偷窃,明摆着是被朱勔那厮陷害,他虽然知道实情,可奈何朱勔在朝中势大,又正得圣眷,府尹岂会因为一个小小的太学学生吕将,得罪了朱勔?
吕将被陷在狱中后,还是喝骂不止,牢里的人,都来劝他,叫他赶紧通知亲友,上下打点银子,也好周全性命,若不然还不知受多少罪过。
吕方哪里肯听,不说他在湖州无有家眷,就是有,也绝不会去巴结贿赂,他倒要看看,谁来害自己的性命,他便不信,这大宋还没了王法公道。
等他入了牢中,王伦几个才赶将过来,心说,此事非要花些银子不可,吕将得罪的是朱勔那厮,寻常人不会帮忙。
寻思许久,史进建议道:“不如去找方腊?”
话一出口,又收了回去:”不妥,不妥,若是叫他知道哥哥与吕将交好,谁知道会生出什么心思,反而不美。”
王伦哪里会踏着方腊人情,?想了想道:“不要着急,我看那府尹暂时也不敢害了吕将性命,先找衙门里的狱卒上下打点一番。”
王信这时也道:“不如找智真大师?他久在湖州,怕有些人情在,请他找人说项。”
王伦继续摇头道:“吕将得罪的是朱勔,智真大师纵然有人情,咱们也不可连累了他,再者咱们与大师初交,就找这等事求他,不好张口。”
王信仔细想想,也知道若因为这等事去找智真大师冲,颇为不妥。深知此事的解决手尾,还是在衙门里。
“石秀你用些银子去打听打听,这官府里,今日是哪几个孔目当值,再问问,这几个孔目里,哪个性善,哪个贪财。”
这衙门口的事情,王伦也清楚,找这些孔目最为妥当,大不了花些银子下去,总能救了性命。
但此事王伦不能出面,上次他们救吕将一事,本就得罪了朱勔。他们是外来的,躲藏的又好,朱缅还未找到你的消息,你若弄大了去,岂不是惹火烧身,正中朱勔那厮下怀。
石秀粗中有细,做事稳妥,王定六二人在江南最久的,由他查漏补缺,这件事交给他们,定然稳妥。至于史进、石宝、凌振不要露面,藏在暗中,以防万一。
刘兴、章程衙门府里有名的防送公人,不知道多少人害命在他们二人手里,你若是无有金银打点,那他们两个路上,不知如何害你,纵使不夺了你的性命,也要叫你落个残疾。
朱勔心胸狭窄,一心要害了吕将性命,显示他的手段,吩咐下去,便有门中小厮,找了刘兴、章程请他们去做这件事。
这一日,二人卸了衙门差事,正商量着,找个酒肆吃酒,他们刚走差回来,路上盘剥了好大金银,如何能不去潇洒耍乐。
正说些荤话,过了小巷口,路被人挡住了。定睛一瞧,是巷口酒店里的酒保来说话:“两位端公,有位官人在小人店中等了许久,请您二位进去说话。”
刘兴扯着脖子问道:“谁请老爷?”
酒保道:“小人也不认识,只吩咐小的来请,看模样打扮是个富贵的。”
章程碰了碰刘兴的肩膀,递个眼色,他二人多有勾搭,怎么不知道意思,这是有买卖上门啊,穿着富贵,啧啧啧,少不得再收上一笔,到时候福贵楼也能去耍上一耍,若是命好还能见了那李娘子。
“头前引路。”刘兴指使道。
酒保应声,将他二人请到店中阁儿内,看时,阁儿内坐了一人,头戴顶万字头巾,浑身零落绸缎,下面皂靴净袜,面庞颇白,有一股官人气度。
章程身子怔了怔,这可不是寻常人,是哪家的老爷,要用自己的手?当下也不敢怠慢赔笑上前:“小的二人自来不曾拜识尊颜,不知官人呼唤有何使令?”
那人抬头斜瞧了眼,挥手将酒保打发了,做个请势,言道:“稍坐。”
不多时,酒保铺下酒盏,菜蔬、果品、按酒都搬来,摆了满满一桌,都是上好的东西,刘兴二人对视一眼,暗暗点头,他们是衙门的公人,知道什么时候该装大爷,什么时候扮孙子。
请吃了一杯,章程按捺不住问道:“不敢动问大人高姓?”
那人又道:“少刻便知,且请饮酒。”
又三五杯下去,那人不说闲话,只去袖子里取出二十两金子,放在桌上,说道:“二位端公各收十两,有些小事烦及,待事成之后,还有二十两相送。”
刘兴道:“小人素不认得尊官,何故与我金子?再者官人高贵,小人几个哪里敢收。”
章程是个贪财的,见了金灿灿的黄白之物,瞪的只流口水,轻咳一声:“不知恩官但有甚么只管吩咐?小人几个虽然是草莽的,但也知道无功不受禄。
……
王伦一众好汉归去,方腊、吕师囊、方杰、邓元觉、司行方等人也来同送。
林林总总、老老少少不下一二十人,直将王伦等人送出城外十里,这才停下。
王伦几个刚到湖州也才四五人,这时离去又多了四五人。
时当上午,阳光明媚,远望山青水绿,近处杨柳依依。
方腊命随从取来酒水,斟满三杯,说道:“王寨主誉满天下,世之英杰。今我圣教能与盟约,实黔之幸!君满载而归,所载者皆我吴人的一片殷望。担负甚重!……勉之!请饮一杯。”
方腊满饮。
“梁山朱武、李助军师,北地智者,自辅佐寨主以来,多出奇策,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北地强贼多因君兄之计而灭,有功社稷、造福国家。我等闻名已久,恨不能相见……君回去后,也请把我等的这番心意告与梁山兄弟。请再饮一杯。”
方腊满饮。
方腊又从路边的柳树上取下一支柳条,第三次奉酒,说道:“今之一别,山长水远。乱世不平,道路不靖,望携手扫平寰宇……,请再饮一杯。”
方腊满饮。
三杯饮罢,王伦拱手告辞,说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在下何德何能?竟有劳诸位远送,实令在下诚惶诚恐。请圣公放心,也请诸位、君子放心,我等荣辱与共,同舟共济。诸位,请回吧。”
不能说走就走,江南荟萃之地,在场的诸人也有才子。
从方腊、王伦、吕师囊、娄敏中开始,众人一个接一个“临别赋诗”。
诸人所作之诗,或五言、或七言,或洋洋洒洒、或短小精悍,不一而足。直到天色过午,这番送行才宣告结束。
走出很远了,王伦扭头回望,方腊等人留恋不去,兀自翘足挥手。
回头看向出狱的吕将,王伦道:“江南是朱缅天下,你还是随我去山东避祸吧!”
听说要回梁山,王信高兴,开口问道:“咱们便是直接回去么?”
王伦想起与建康府书生孙静的约定,沉思道:“我等先取道江陵转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