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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明华不知道,坐他旁边的周博山,正虎视眈眈地紧盯着他屁股底下的常务副厅长的宝座,如果没有意外变故,在越海没多少实力的老范家,怎么也拗不过人多势众的越海本土势力,这个位置或许就真改姓周了。
当最后轮到金泽滔敬酒时,大家也差不多尽兴了,金泽滔匆匆敬了一圈,很快,方建军省长宣布晚宴结束。
分别和方省长他们握手告别后,金泽滔和柳鑫驱车离开通元酒店。
金泽滔看着正靠着车窗吹冷风的柳鑫,说:“怎么样,有什么感想?”
柳鑫摇下车窗,经夜风一吹,刚才心里生起的很多联翩浮想很快就烟消云散,柳鑫感慨说:“很长见识,也很长眼界,想想也该知足了,短短二年时间,我从一个副科级做到副处级县委常委,女儿乖巧,妻子能干。”
说到这里,他扭过头来,真诚说:“无论事业和家庭,职务和经济收入,和几年相比,已经是翻天覆地的变化,所有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知足常乐,我不应有非分之想,我会安分守己地做好本职工作,少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金泽滔哈哈大笑,说:“你是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男人有非分之想很正常,有野心才有动力,但要紧记,政治不是施舍赠予,而要靠自己争取,下午我说过。无心栽柳柳成荫嘛。你可以理解成。有心栽柳,无心成荫,往往就有意外之喜。”
柳鑫忽然冲动地扑了过来,伸手就想拥抱金泽滔这个人生导师,金泽滔吓得连忙松开正想踩油门的脚,身子急向一侧避开,连连说:“酒后千万不能乱性,小敏还在山上。要乱性再咬牙坚持一会儿,马上送你进洞房。”
柳鑫咬着牙,看着仿若被非礼的小姑娘一样惊慌失措的金泽滔,差点没被气吐血,嚷嚷道:“麻麻的,恶心不恶心,跟你乱性?呕!”
柳鑫被金泽滔一阵推搡,只觉得酒兴发作,赶紧下车找了个角落,哗哗乱吐。好久,才抹着口水。摇摇晃晃地回来,还瞪着他的绿豆眼说:“以后别说我要跟你乱性,不然说一次吐你一脸。”
金泽滔看着柳鑫发红发紫直至发黑的满脸麻子,从来就将酒当水喝的他,此刻也只觉得肚子翻江倒海,差点没恶心得当场呕吐,妈的,我还没嫌弃你满脸大麻子,反倒恶心得你吐了我一次,我怎么着也比你这张麻子脸动人一些吧?
两人互相恶心着驱车离开,此时周博山正驱车停在酒店门廊,等待着正和众人告辞的方建军省长。
方省长上车时,一张和蔼笑脸顿时冷清下来,沉闷地说了一句:“回家。”
周博山对方建军这个大舅子有种天然的畏惧,他的仕途也基本上按着大舅设计的路线走,换句话说,他的前途命运就掌握在方省长的手中。
车驶出酒店大门后,方建军闭着眼睛似在自语:“下午,你跟浜海那个麻子柳鑫打了一架?”
周博山不以为意道:“下午他不知道是我,刚才敬酒的时候,他还道了歉。”
方建军突然睁开眼睛,厉声说:“你是不是感觉很得瑟,很威风?我再三告诫你,收起你这一套自以为老子天下第一的嘴脸,再用这样的性子待人处事,迟早一天,你会跌跤。据我所知,柳鑫同志也是位刑侦能手,你别用这种不屑的眼神看人,明白告诉你,你有今天的成就,无非你占据着比他多得多的资源,在同一起跑线,他柳鑫未必就做得比你差。”
周博山嗫嚅着想争辩,最后还是默默地驱车前行,方建军忽然放缓了语气,感叹说:“博山,我准备让你进省厅,是因为你的优势在公安,而不是政府,你现在的性格越来越急躁了,我知道你心里也着急,但关键要认清自己,要清楚自己的优劣长短,这样,你才能不断进步。”
周博山偷偷地看了方建军一眼,有些不安地说:“方省长,对不起,我辜负了你的期望,或许真如你所说,我还是适合公安工作,这样也更纯粹些,可能会更有建树。”
方建军点了点头:“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是一家人,私下相处,就不要称呼省长了,还有,对于金泽滔市长,你不能再有成见,他现在跟你做邻居了吧?”
周博山扭头看着方建军,一时间却不知道怎么分说,方建军又阖眼自语,说:“方柔跟我说过,你对小诺的爱护之心,我能理解,但要从正面引导,不能将对金泽滔的成见带到家庭生活中去,这是一种懦弱无能的表现,而且,小孩子来往一起玩耍,这是童真天趣,还是不要反应太过激烈为好。”
周博山闷闷地应了一声道:“建军,我知道了,回去,我会好好找小诺谈谈,每次看到姓金的一家子土豪,心里就会窜上一股无名火,有时候,都觉得自己有些走火入魔了。”
方建军忍不住笑了:“他金家或许真是土豪,但金泽滔这个同志,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不堪,而且,今天晚上的餐桌会议,也幸亏他替我说出了解决吕三娃非法集资案的方案,也免去了我不少的麻烦,就他这分急智,餐厅那么多人,如尹小炉、董明华这些政法纪检战线的干将,怎么都没有提议呢?”
周博山吃了一惊说:“建军,你不是想给吕三娃翻案吗?难道你……”
方建军摆手制止了他说话,冷冷一笑:“翻案?办了大半年的案子为什么要翻案?出尔反尔,徒为人耻笑,我只不过表个态度,堵一些不合时宜人的嘴而已,权宜缓兵之计罢了,现在好了,有金泽滔的建议,尹小炉他们自然会积极向有关领导建言,现在关于集资案的议论很多,这些事你就别过问,也别掺和,静观其变吧。”
过了许久,周博山才仿佛醒悟过来,应了一声,沉默地把握着方向盘向着夜色冲去,方建军暗暗摇了摇头,闭目不语。
在周博山驶离通元酒店的大门时,董明华还没有下楼,他要了包厢旁边一间休息室,掩上门,拨了个电话,几声长号后,话筒传来声音说:“董厅长吗?我卫国,怎么说?”
董明华沉默了一会,说:“方建军省长并不是真的想为吕三娃翻案,金泽滔提了个建议,他接受了,我觉得你可以参考一下,可为借鉴。”
话筒的另一头正是经侦局长凌卫国,他苦笑着说:“这个等会儿再说,四号首长电话直接打到范主席那里,沈永福的案子比你我想象得要复杂得多,这趟浑水太深了,我担心还没跋涉过河,自己先淹着了。”
董明华心里一沉,四号首长直接分管着中央政法工作,他想不到沈永福的案子竟然惊动了他,有些忐忑地问:“范主席怎么说?”
凌卫国那边传来喝水的咕噜声,良久才听他说:“还是那十二个字,范主席也是咬牙坚持着没有松口,我现在很担心,这件事会不会有什么不可预测的变数存在。”
董明华闷闷地说道:“事到如今,还有退路吗?只能勇往直前了。”
凌卫国咬牙切齿道:“那小子没有说法吗?我都感觉一脚踩着臭狗屎了,这件事从一开始,就很被动,也不知道当时我们怎么都鬼迷了心窍,两个大活人,给个小孩子给糊弄了。”
董明华冷冷道:“难道范主席也是鬼迷了心窍?这种话就不要说了,惹人笑话。”
凌卫国嘿嘿笑说:“我不是跟姑父你私下里说说吗?哎,你还没说,那小子没有个说法吗?”
董明华也有点舌燥口干,不知是心里急躁,还是喝多了酒,忍不住将茶几上的茶水喝了大半杯,道:“态度坚决,沉着应对,静观其变!”
那边凌卫国的话筒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碰撞的声音,董明华捏着话筒,耐心等待着凌卫国重新端好话筒,只听得凌卫国急吼吼地说:“你说,你再说一遍,这真是金泽滔那小子说的?”
董明华突然感觉莫名的开心,能让凌卫国失态的事情不多,说:“一字不多,一字不少,也是十二个字。”
凌卫国追问了一句:“果真?”
董明华答道:“当然!”
凌卫国沉默了一阵,忽然象想起什么,急急地问:“你说说,晚上那小子都提了什么建议,让方建军都改变了主意?”
董明华详细地说了金泽滔的建议,其实也没几句话,但当董明华一说完,凌卫国却只感慨了一句:“还真是让人豁然开朗,我得赶紧跟法制局咨询一下,能不能换个角度侦查此案。”
董明华正要放下话筒,凌卫国说:“这小子是个人才,他好象还兼着财税局长吧,我们经侦局正缺乏这方面的人才,我得跟他说说,能不能调他到我们局里来。”
董明华苦笑着说:“别费这心思了,我都招揽了两次,许诺给他解决正处职务,他都不为心动,以一句听从组织安排委婉拒绝了,这小子,是个人物。”
凌卫国哈哈笑道:“重岳这家伙倒是慧眼识人,再历练几年,可以倚为左右手了,行了,我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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