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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五楼九点不留人
北方的秋夜，寂静阴森，白色教学楼外的冷风嚎叫着，仿佛在嘶声呼唤着什么，一棵巨大的老槐树孤立在沙砾铺就的操场中央，时不时可以听到风吹树叶的沙沙声，黯黄的树叶纷纷离开形态古怪的树干支撑的树冠，坠落到满是破碎枯叶的地面，疾风一吹，仿佛有人用巨大的扫帚掀起一阵足可以让人屏息遮眼的尘沙。
树下，隐隐出现了一个娇小的身影，非常干净的白色长袖校服，舒服宽大的深蓝色校裤，楚雨潇的齐刘海被风吹的有些凌乱，不禁用那长的可以遮住手的衣袖扇了扇面前的灰尘。大晚上以上厕所的理由出来透风，平时都会有同桌跟着一起的，如今自己一人在漆黑的夜里不免有些害怕。
雨潇望着教学楼上走廊的窗口，灯火通明，搞不懂学校这么晚了为什么还要上晚自习，作业什么的回家写就好了啊。
操场空荡荡的，耳边是树顶窸窣的叶响，还有自己脚下的微弱的踏步声。脖子被风吹的凉飕飕的，不觉中加快了步伐，将冰冷的双手插进口袋里，披肩的黑发随风如杨柳枝一般摇曳在脑后。在楼门口，雨潇突然停下脚步，看了一眼左侧的花坛，又抬头看了看多云无月的夜空，仿佛若有所思，接着摇了摇头，继续前进。弦月从云间的缝隙里勉强露出一角，接着又被风吹得藏进了云中。
雨潇一级一级的上着台阶，她的班级在四楼楼梯口的左侧第一间教室，高二一班，她作为恩平中学重点班的吊车尾，平时喜欢和其他班的混在一起，班里除了同桌，熟悉的人不多。
走到三楼时，雨潇不禁左顾右盼，三楼可是教务处所在，千万不要碰到三楼那个一脸别人欠他钱样子的教务处主任啊！被撞见又要被他训诫了，学校几个不合理的规定之一，上课不许上厕所，被抓到会记名。
天呐，怎么这么倒霉，雨潇赶快低下脑袋，只见刘主任很巧合的不幸的从四楼楼梯口出现，矮矮的身子挺着发福的肚子，脸上皮笑肉不笑的向自己走来，雨潇站在原地，等待着今晚注定的一劫。
只见刘主任倘若无人的掏出了兜里的烟，叼在嘴上，划燃了跟不上时代的红磷火柴，接着口中吐起灰色的烟圈，雨潇把一切看在眼里，但是刘主任似乎不想责罚自己，装作没看见她，大摇大摆的走下了楼，脸上依旧是那种别人欠他钱的表情。
“老师带头抽烟，哼，真是……”雨潇庆幸之余并没有感激，只是想到可能快下课了，主任也同自己一样赶着收拾东西准备回家，索性不理自己而已。
雨潇边想边走上四楼的楼梯，下课铃非常刺耳的从头顶响起，雨潇不禁抬头看向声源的喇叭。之后快步跑上去，轰轰轰……同时，老师似乎没有压堂，下课铃一响学生们就冲出教室了，学生放学的时候，整个走廊都是纷乱的脚步声，从楼梯口传到整个教学楼中，回荡着。
“嘿！阿然！等下我！”拥挤人群中，教室门口，雨潇看见自己的好朋友阿然正背着书包和其他同学走出教室，“等我拿下书包！”
她好像没听到，走廊太吵了。雨潇赶快从门口挤进教室，却发现自己的书包不见了，是阿然帮我拿回家了？她以为我直接走了？真是的，要快点追上她！
教室里已经没有同学了，雨潇快速的走出门，看着架势自己今晚要自己走回家了，不知道负责关门的吴昊有没有在门口，或许他可以骑单车送自己一程，自己独自走夜路，想想就是一件特别可怕的事情。
走出教室，果真看见万年板寸头的英语渣渣吴昊正背朝自己站在门口，太好了！
“吴昊，你骑单车了没？”雨潇说着走上去，掂起脚拍了拍吴昊的肩膀，“嘿，怎么了？你在看什么？”
吴昊并没有理睬他身后的雨潇，而是嘴里莫名其妙的喊了一句：“楚雨潇！你这么晚了你去楼顶干嘛？”
“嘿，我在这里啊，我上什么楼顶？你有没有骑车啊？”雨潇边说边走到吴昊的面前，瞳孔突然紧缩了一下，那是谁？只见去五楼天台的楼梯上站了一个女生，黑色长发，蓝白校服，齐刘海，一步一步的走上楼梯。
她回头看了一眼吴昊，又好像是看吴昊身旁的雨潇，雨潇突然双眼吃惊的睁得大大的，那个人是谁？为什么和我长得一模一样？为什么？吴昊为什么不理我？“吴昊！我在这里啊！你别跟着她走啊！”雨潇的心仿佛快要跳出来一般，紧紧的抓住比自己高大半个头的吴昊，但是仿佛一丝效果都没有，吴昊还是跟着那个假的自己走上了楼梯，慢慢去向了楼顶，整个楼层似乎只要自己和吴昊，还有那个人！
吴昊眼神疑惑的跟着面前的雨潇走着，边走边问着：“楚雨潇，你去楼顶干嘛？楼顶的门已经被封了，发生什么事情了？”自己教室的门还没有关，等下快些劝她下楼回家吧，自己估计还要送她一程，回去晚了老妈又要说自己不按时回家了。吴昊心里非常好奇楚雨潇为什么不理自己，因为狄娅然放学没等她生气了么？
通向楼顶天台的楼梯有两节，回转九十度，自己迈上第一节最后一级台阶之后看向最后那一节楚雨潇应该停留的地方，“什么？”吴昊心中一惊，那被重锁拴上的顶楼门居然敞开着，冷风从门口灌进来，吴昊不禁拉上了校服脖领的拉锁，扶着楼梯的扶手，慢慢走进那扇门。
被忽略在身后的雨潇看着吴昊跟着那个假冒的“自己”走去了楼顶，心中万分焦急，犹豫是不是该去楼下喊人，最后还是决定壮着胆子跟上去，望着那扇敞开的黑色铁门，雨潇还是有些迟疑，但是上面的喊声让她不得不勇敢起来，大步走上去，想一探究竟。
“楚雨潇！”吴昊大声的喊着，但是迎面吹来的大风似乎连同他的喊声被一起吹到了身后，前方的雨潇依旧一声不吭，丝毫不应答自己的呼喊，慢慢的，朝着天台的边缘走去。
管不了那么多，吴昊俯下身子顶着风向正在走向边缘的雨潇跑过去，宽大的蓝色校裤被风吹得像波涛一样起着褶皱，猎猎作响。
夜空中风卷层云，月亮好不容易将光洒在人间，楼顶被照得仿佛铺着一层白霜，风依旧呼号猛烈，雨潇在门口被吹的动弹不得，她声嘶力竭的喊着吴昊的名字，希望得到应答，但是依旧被当作空气看待，那个人究竟是谁？来到楼顶又是要做什么！雨潇紧张的用衣袖遮着面前吹来的疾风，努力的远远看着前方发生的一切。
吴昊终于触碰到了楚雨潇的身体，拉着她宽大的袖口，但是她的身体像僵化了一样，自己居然丝毫拽不动她！吴昊的手突然被楚雨潇的手抓住，冰冷，那种冰冷的感觉透过皮肤渗入骨髓，使得吴昊打了一个大大的寒颤。想甩开楚雨潇的手，但却如何也挣不脱，这不是她该拥有的力气。
咯咯咯咯咯咯……楚雨潇喉咙间发出令人恐惧的怪异声音，仿佛在笑，头似木偶一样的扭动，空洞的双眼望着吴昊，“吴昊，我漂亮么？”她的嘴里丝毫不带任何语气的念叨出这么一句，随即嘴角以夸张的角度扬起，似一个恶魔小丑，万分诡异的冷笑着。
多么希望这只是一个梦，但是手腕上拉扯的痛感告诉吴昊这一切真实的可怕。
“为什么？究竟发生了什么？”吴昊不禁惊慌的问向楚雨潇，希望她能给自己一些答复，哪怕是一个字。
“我漂亮么？”依旧是冷冷的一句，她的眼中没有任何神采，“我，漂亮吗？”
“漂亮，漂亮，但是我们能不能先下去？下去再说……”吴昊感觉手腕的压迫力度渐渐变轻，刚刚长舒一口气，但是一眨眼的功夫，自己和她居然已经来到了天台的边缘，仿佛瞬移了一般。面前一步就能迈上去的水泥矮墙，上面一米多高的铁制防护栏被风吹得一前一后的摇摆，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好像围栏的两端的接口随时就要坏掉。
天台的风突然停了，身边的一切仿佛陷入了死寂，天台边缘的男女牵着手，一起走到了边缘的矮墙，吴昊的身体不听使唤，仿佛是牵了线的木偶，他僵硬的牵着她的手，两个人，似乎正在向深渊行走。
楚雨潇转过身，双手死死的扣住吴昊的双肩，空洞的双眼上下滚动着，眼仁消失，白色的眼球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口中的呢喃声仿佛是在警告：“不要来五楼！”
吴昊的喉咙想说些什么，却好像被无名的物体从中梗住，浑身打颤，肩头被抓的生疼，闭了一下双眼，接着眼前的楚雨潇竟然恢复了正常的样子，双目清明，脸上没有血色，嘴唇缓缓的凑上前，离自己的脸越来越近，吴昊不安的闭紧双眼，嘴唇渐渐被柔软的感觉贴近，覆盖，包裹，她的嘴唇没有一丝温度，她的舌头撬开了自己的嘴唇，湿冷的气息瞬间充满了自己的口腔，冷的牙齿不禁打颤。
只听得重物摔在楼下的一声巨响，大脑一片空白的吴昊下意识睁开双眼，嘴唇的触感消失，只见楚雨潇颤巍巍的站在矮墙上，刚刚那声巨响是铁栅落地发出的。
“雨潇，你快下来！”吴昊眼看着面前的女生仿佛刚刚铁栅那样前后摇摆着，说着想要去拽住她。她究竟是怎么了？吴昊的心仿佛快要跳出来，喉咙莫名的干燥，大脑好似缺氧一般昏沉沉的。
只见矮墙上的楚雨潇缓缓回头，轻描淡写的说道，“五楼，九点，不留人。”眼中带着笑意，浅浅的酒窝，决然纵身跳下，短暂寂静后楼下传来一声闷响。
吴昊被恐惧感封锁的身体得到了解放，鼻子中有若有若无的血腥气，伴着耳边骨骼的碎裂声，噗通，噗通的心跳声格外清晰。眼中仿佛出现了楚雨潇在楼下躺在血泊中的样子。
雨潇眼睁睁的看着假冒的自己从楼上跳下去，她慢慢走到墙边，探头望了下去，此前出现在吴昊眼中的场景一一呈现，但是自己还站在这里，并没有事情，除了，自己好像空气一般，面前的吴昊似乎看了一眼自己，随即侧身倒在了地上，接着看到老师们慌乱的呼喊着，焦急地赶来将吴昊抱下楼，她拼命的呼喊着老师们的名字，但是自己在其他人眼中似乎就像空气一般，楚雨潇久久的站在楼顶，仿佛绝望的明白了什么，她看着自己的身体被人草草清理，然后装进黑色的袋子里，救护车停在一旁，自己却被抬进一辆黑色的长条面包车……
“恩平中学，2015年有学生因为失足从楼顶坠下当场身亡，
次年12月，同样一名女生从楼顶跳下，当场身亡，疑是长期抑郁导致。
次日又有一女生跳楼身亡，自杀无误。
第二天，同校一女生坠楼，疑似他人杀害，目前警方正在调查。”
马尚峰在办公室神情凝重的读着报纸上的新闻，桌前两人，秋羽，毛小芳。
马尚峰看了下秋羽，说道：“四人的死亡时间很巧合的都是晚自习下课后的九点13分，四人的坠亡地点相同，同校一名男生在楼顶全程目击了第四起跳楼事件，现在被初步定为嫌疑犯。”
“您的意思是，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