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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迅速在面前腐烂的样子另伊森惊叫起来,身体像是突然摆脱了控制踉跄着后退,却被塞缪的腿绊倒了。周围的人包括塞缪在内似乎看不见在他们面前发生的一切,如木偶一般呆坐着。伊森抓着塞缪的手臂想要把他拉起来,对方的身体却如磐石一般纹丝不动,眼睛睁的大大的,甚至都没有眨过一下。而他的母亲却还在冲他爬过来,腐烂的肉块从脸上和手臂上掉落下来,泛着恶臭的粘液在她身后拖出长长的痕迹。
伊森顾不上拉塞缪了,手忙脚乱从地上爬起来向着大门口的方向冲去,没有人阻止他。可是他的手刚刚接触到门把手,一阵被烧灼的剧痛便骤然在掌心炸开。他痛叫一声,抬起手来,发现皮肉已经被烧焦了。可是在那些黑色的焦肉下面,一些古怪的触手在蠕动着,迅速修补着他身上的伤口,新的血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起来。
他转过身冲向塔尼瑟尔的方向,祭司显得那么遥远,仍然不知疲倦地舞着,美轮美奂的琴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令他无处可逃。
“塔尼瑟尔!塔尼瑟尔!”伊森大声叫着他的名字,用力迈着大步跑着。可是空间却突然在他面前扭曲拉长了,不论他怎么跑都无法缩短与祭司之间的距离,他的喊声也像是被四周琴音吸收殆尽,连一米都传不出去。
这是噩梦,活生生的噩梦。伊森用力拍着自己的脸,想要让自己清醒过来。
却在此时,观众席中一个头蒙黑纱的贵族忽然站了起来。
在这仿若凝固了的祈祷厅里,这个人大概是除了远处的塔尼瑟尔和那仍然在锲而不舍向他爬行过来的“母亲”之外唯一有了动静的人。
伊森看向他,不知道是该觉得喜悦还是戒备。一种山雨欲来的不祥预感令他僵立在原地,死死盯着那个人。
那是一个高大的男人,身上穿着精美绝伦的黑色天鹅绒长袍,步伐不急不缓,沉稳优雅。他的身上弥漫着一种令人畏惧胆寒的东西,伊森没有办法形容那种熟悉又恶心的感觉。
那个人在他面前大概十步的地方停下,缓缓掀开了脸上的黑纱。
伊森呆住了。
眼前的是一个大约七十岁的地球人,虽说是七十岁,但是在如今这种动辄寿命超过百岁的地球人平均寿命中也并不算老。他年轻时应该是个很俊美的男人,由于总是皱眉在眉心留下了深深的印记,令他看起来有些刻板严肃。但伊森还是很喜欢他,认为他是一个做事有条理有效率、十分尊重属下、为人耿直的人。
能源局局长亚伯,伊森从前的上司。
“你……你怎么……”
亚伯对着他慈爱地微笑着,“好久不见了,伊森。”
伊森向后退了一步,口中低声呢喃着,”是幻觉吧……一定是幻觉……”
“是幻觉吗?”亚伯微微一偏头,那笑容却有些奇怪,与伊森记忆中有所不同,似乎多了几分……狡诈的味道。他向着伊森伸出手来,”要握一下吗?看看是不是幻觉。”
“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我是来见你的啊。”亚伯说着,他的五官和脸型却忽然开始发生微妙但迅速的改变。在伊森震惊的目光中,那张脸迅速转变成了塔尼瑟尔的脸,进而又变成了他父亲的脸,最后又变成了一个陌生的埃及男人的脸,之后竟然模糊成一团,像被橡皮擦擦去了一样。
一阵寒意侵蚀着伊森的身体,他全身僵硬地看着面前的黑衣男人,终于认出了他。
是那个不断纠缠在他梦中的黑色男人。
伊森慌乱地回头看了一眼,却见塔尼瑟尔仍然在遥远的地方舞着,演奏着那魅惑人心的琴乐。这到底是现实还是梦境?为什么噩梦里的东西接连出现?
”你难道没有想过,是谁提出要研究开发第二宇宙、红地球甚至是零号?为什么你每一次的任务都与能源局有关,是谁选择你参加的任务?”那男人空洞的脸上渐渐又长出了局长的五官,神情严谨肃穆地望着他,一如曾经局长每一次与他交谈时惯有的表情,“你又有没有想过,蛇夫座是如何得知的零号,又为什么恰好派出了那么符合你喜好的罗兰执行任务,又为什么偏偏在接待外宾的那一天我无法出席,由你来替我接待外宾?”
老人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柄锋利的剑,干脆利落地戳破了那些伊森一直想不明白的迷障。那些生命中他以为是缘分和巧合的东西,在面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人口中却成了早已被精心安排好的命运棋局。
“是你……”伊森的声音沙哑,几乎无法发出完整的句子。他的脑子已经成了一团乱麻,太多的记忆迅速闪过,全都蒙上了一层命定的阴霾,“为什么……局长……为什么是我?”
“你还没有想起我么?我的孩子?””局长”迈着笃定的脚步逼近,他的目光充满迫人的压力,“我说过,在所有神明离开这个宇宙之后,我是唯一留在这里的远古存在,以人的姿态行走于世间。我看着地球上的人从一群穴居的猿猴到后来征服整个银河系,看着不同的星球上的文明诞生又消亡,我一直在等着一个时刻,等着序力轮回到一个虚弱的时刻,等待着迎回诸神占领这丰饶宇宙的时机。而你,我的孩子,便是我亲自制造的一把打开序神宇宙的钥匙,以序力制造的身体容纳熵之灵魂的利刃。”
此时他已经走到伊森面前,深处一只如鹰爪般枯瘦的手,轻轻抚摸着伊森的面颊。那触感森冷而粘腻,宛如被毒蛇爬过皮肤,另伊森背后升起一阵战栗。那双邪恶的蓝眼睛凝望着伊森,在一瞬间伊森仿佛看到一根血红的触手从他的脸上长出,如舌头一样绕过他的颈项……
“我亲爱的伊森。”“局长”的声音响彻他的脑海,“我是你的父亲啊。”
伊森感觉脖子被无形的红色触手死死勒住,他呼吸困难,双手捂住喉咙却无法减轻那种窒息的感觉。
“不,你不是。”伊森挣扎着说道,“我的父亲是亚德里安.埃尔德里奇!”
“别再欺骗自己了。你自己心里也知道,亚德里安.埃尔德里奇从来就不是你的父亲,他不过是帮我把你养大的小卒而已。”“局长”的神情中多了几分傲慢。
”伊森“母亲也出现在他的身后,腐烂得只剩下骨头的手搭在他的肩头,弄掉了他耳朵上的耳夹,尸液浸湿了他的衣衫,腐蚀着他的皮肤,令他觉得后颈和后背瘙痒的更加厉害,甚至开始出现一阵阵的裂痛。
“宝贝,你的时间到了,快些跪下接受他的赐福吧!”扭曲的声音从破损的喉咙里传出,早已听不出从前的温柔动人。
所有的字句在伊森耳朵里嗡嗡地响着,冲击着他过往的一切记忆。父亲对他忽冷忽热,照顾着他的生活却又几乎没对他笑过,母亲找着各种理由离开家里、离开他。伊森没有办过一次生日party,学校表演舞台剧的时候也只有他的父母没有时间到场。小小的他没怎么抱怨过,只是看着别人的父亲母亲亲吻着自己的孩子,为他们擦去表演时画在脸上的油彩时,心里有淡淡的疼。
当同学们抱怨自己的父母管的太严不让在同学家玩到太晚的时候,在旁边停着的伊森却是一脸羡慕。父亲从不担心他是否在外面玩的太久,不过伊森还是会每晚按时回家,和父亲一起吃饭。
他一直相信,父母都是爱他的,他们只是太忙了。尤其是父亲,虽然在家的时候鲜少和他说话,但只要当他是个好孩子的时候,他还是会对他的微笑的。
所以爸爸一定是爱他的,只要他当一个好孩子,爸爸就会爱他的。
可是如果爱他的话,为什么连他的毕业典礼都没有参加过,为什么没问过他将来想要做什么有什么理想,为什么从来没像其他的父母那样问他有没有谈恋爱,为什么在他离开家后,明明都在同一个城市,却从没有来他的公寓看过,
可是现在,听到这些,似乎一切突然就都说得通了。
爱,大概还是有的。但恨,恐怕也不少吧……
未婚妻在同房之前便怀了一个莫名其妙来历不明的孩子,骄傲的父亲如果不是那么深爱母亲,是忍不下这种奇耻大辱的吧?
伊森的心就像被人狠狠拧了一把,疼得说不出叫不来。他是个怪物,从一开始,从出生的那一刻就是个怪物。
从一开始,他就不值得被爱。
他觉得身上那样沉重,简直无法负荷。身体中有什么东西要炸裂开了,他跪倒在地上,后背一阵撕裂般的剧痛。他强忍着没有叫出来,却看到自己的指甲迅速变黑变长,黑色的纹路从手臂上一直蔓延到掌心。
与此同时,一种极度的恐惧感正在侵占他的意识。他突然觉得很累很累,累到一个手指头都动不了,很想找一个什么人都没有的地方,一个黑暗的、封闭的角落,把自己藏起来。
这个世界那样混乱危险,他需要织一个茧,把自己一层层裹起来。
这冲动如此强烈,令他没有注意到他证无意识地另身后的触手喷涌出来,一层层将他自己缠绕其中,渐渐地只剩下一张苍白的脸还在外面。
他看到面前的“局长”身体在变形,在胀大。他的脸上五官融化在了一起,一条血红的触手冲天而起,呼啸在高广的大殿之中。那滴淌着粘液的大手轻轻托起他的脸,逼迫他的绿色双瞳对上那没有五官的“脸”。
“伊森,蜕变的时刻到了。是作为我的儿子遵从我的意志活下去,还是像你母亲一样在短暂的美丽之后迅速衰老死去,你要好好考虑。”
他说完,轻轻扭转伊森的头颅,让他看向了他那腐烂到一只眼珠挂在眼眶外,身上蠕动着无数蛆虫的母亲。
绿眼睛骤然睁大了,那正是他心底最深沉的恐惧。
伊森倏然意识到,自己现在正在进入他最深沉的噩梦——母亲说过的,成年期之前那大约会持续两个星期的“蛹”时期。
他发出一声兽类般的哀嚎,更多的黑色触手喷涌而出,利刃一般射向面前的伏行混沌。然而他的触手穿过的却仿佛一团粘液,那高大的怪物却似乎一点反应也没有,红色的触手反卷而上,竟然一把扯断了那条触手。
剧痛另伊森痛苦地咆哮着,他看到那红色的触手伸到面前,听到伏行混沌奈亚拉托提普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充满最纯粹的邪恶,“那个跳舞的伊芙人,也是我挑选给你的见面礼。你喜欢吗?”
“住口!住口!”伊森在压倒性的威胁面前,在身体不可控制分泌出的恐惧荷尔蒙之中,脑中只有一个念头——逃。他用触手一层层将自己的全部包裹起来,好像这样就可以把外面混乱的世界隔绝在外了。这是一种不可抗拒的冲动,一种支配一切的充满动物性的本能。
他需要藏起来,深深地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