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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玉姬以为李未央改变了主意,连忙擦了眼泪,道:“还是郭小姐通情达理。”
“哎,别高兴的太早了。”李未央微笑着回答,“你进入府中,真的会如你自己所说,甘愿为奴为婢吗?”
梁玉姬一听,心里有点着急,甘愿为奴为婢这种话,只不过是随便说说而已,她毕竟出身不差,虽然比不上越西的豪门,到底也是出身香世家,她若是进了府,国公怎么好意思让她真的做奴婢呢?这也说不通啊!她的目光,便楚楚可怜地向了那边的郭腾。
郭腾大手一挥,道:“嘉儿,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好端端的一个姑娘,怎么可能来你们府上做奴婢?!传出去你父亲成了什么人,岂不是变成国公府仗着权大势大,欺负人家姑娘无依无靠吗?你父亲便是同意,我也不会同意的!”
李未央笑了笑,道:“所以,为奴为婢不过一句空话,梁小姐到了我们府上,自然不会是个奴婢。”
郭敦一听,心道这妹妹平日里很聪明的一个丫头,怎么事到临头傻了呢?不是奴婢,难道要做主子吗?父母之间向来感情极好,父亲房里更是连一个通房丫头都没有,这在整个越西都是极为少见的,父亲的行为更是为他们这些子女所感佩,难道要亲手打破这一切?让眼前这个女子莫名其妙地插进来?!他一着急,便脱口道:“不可以!”
郭澄和郭导却不像他这样莽撞,他们都猜测李未央必定有后话,所以没等郭敦继续说下去,郭澄已经连忙挥手道:“他什么都没说,你们继续!”而旁边的郭导,已经重重踩了郭敦一脚。郭敦毕竟憨厚,虽然气急败坏,却也不能当众失态,只好忍下这口气,恶狠狠地盯着郭导。郭导却是笑嘻嘻的,半点没有放在心上的样子。
郭夫人望着李未央,也是十分惊讶,不知道她接下来会说什么。
郭平轻声咳嗽了一声,道:“既然连嘉儿都这样说,干脆就由母亲做主,收下梁小姐吧。”
郭腾连忙道:“收下?怎么可以这么随随便便!梁小姐怎么说也是好人家的姑娘,父亲又是为国捐躯的英雄,虽然不说八抬大轿、十里红妆,最起码也要行纳妾之礼啊!到时候请大家都来热闹一下,这样不是很好嘛?!”一副全心全意为齐国公着想的样子。
齐国公眉头皱得更紧,在他来,这女孩子跟他女儿的年纪一样,他怎么可能纳她为妾?更何况,他若真是想要纳妾,岂会等到现在呢?这两个兄长,一步步逼着他,到底要逼到什么地步,难道真的要撕破脸皮吗?!难道他们不出,他已经忍了这么多年,忍耐就快到极限了吗?!
李未央环视一圈众人的神情,似笑非笑道:“梁小姐,进门当然可以,但有些话可得说清楚。我们这等人家,门地高,规矩大,身为小妾,便是家中的财产,若是一句话说错了,母亲说不定就直接打死或者发卖了!你一旦入我家门,就等于放弃了你良家女子的身份,再也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物件,一个属于郭家的物件了!”
梁玉姬见李未央说得如此冷漠,心头掠过一丝不安,了郭腾一眼,却见他对自己点了点头,当下镇定了心情,反正郭将军会为她做主,她这样的贵妾,跟那等被买回来的女子怎么一样?眼前这位郭小姐分明是想要吓退她!她眨了眨眼睛,泪光闪闪道:“只要能伺候国公爷,报答他的救命之恩,我什么苦都能吃,什么委屈都可以承受。”
说得如此冠冕堂皇,真叫人觉得动容。李未央微微一笑,道:“话可不能说的太满,有些丑话咱们得说在前头。你做了我父亲的小妾,将来生下的儿子不过是庶出的,我还有五个嫡出的兄长,怎么都轮不到那些名不正言不顺的人继承爵位!”她说名不正言不顺六个字的时候,刻意咬得很重,听在郭平耳中简直恼怒到了极点!
李未央不等他发怒,已经继续说下去,“再者,庶出子女虽然也有分家产的权力,可我家虽然富贵,抵不住人口多啊,你瞧瞧,我家五个兄长呢,再多的金山银山也禁不起。所以你入门,可要保证将来不争夺家中的财产,或者,就干脆绝了生子的念头,这样一来,我母亲放心,哥哥们放心,父亲也省心,你瞧这样好不好?”
梁玉姬完全目瞪口呆地着对方,她实在想不到,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居然毫无愧疚地说起日后的财产分配问题,竟然……竟然让她一个钱都别分!那她嫁给一个足够做自己父亲的男人做什么?!开什么玩笑!但是她转念一想,这些都可以暂且答应下来,反正进了门,凭借她的年轻美貌,多的是法子来打动齐国公,只要有了他的支持,什么东西得不到?!她咬咬牙,道:“郭小姐说的,我都答应。”
李未央似笑非笑道:“哦,都答应自然是最好的。”她随即转头向郭夫人,道,“您瞧,昨日还劝您说父亲身边伺候的别都打死了,少留下一两个听话的,眼前就又有一个送上门的来,这可真是皆大欢喜。”
梁玉姬一听,顿时脸色发白。她突然想到,齐国公为什么这么多年没有纳妾,身边连个丫头都没有……外面早有传说他惧内,并且到了极端严重的地步,原来那些伺候的女子都被活生生打死了……她的身体一阵发冷,下意识地了郭夫人一眼,许是疑心生暗鬼,越越觉得那美丽的夫人眉眼之间有戾气,她顿时语塞,几乎一个字好字都说不出口了。
郭澄眼睛珠子转了转,笑容满面地道:“其实打死了也不要紧,反正梁小姐也是生死无怨尤的,她本来就是父亲从乱军之中救下来的嘛!”
郭腾不由怒容满面:“三弟,你的子女到底在胡说八道什么?!这是蓄意恐吓?!”
齐国公淡淡了郭腾一眼,道:“二哥,一旦梁玉姬入我门上,自然要听我夫人的处置,我的儿女不过是把可能发生的事情先告诉她,免得以后再生出事端。”
梁玉姬当然知道对方说的话有恐吓的成分,但她实在有点畏惧,因为眼前这些人没有一个对她抱有善意的……若是她真的进了门,郭腾护她也不可能护到郭家内宅来。自己无依无靠,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李未央微笑着向梁玉姬,知道对方已经动摇了,她叹了口气,道:“我家父亲从前是不纳妾的,既然你嚷嚷着要他负责,与其做没有保障的小妾,不如换一个方式,我可以请父亲收下你为义女,这样一来,可比做齐国公的小妾要划算得多,不知梁小姐意下如何?”
齐国公义女?!梁玉姬眼前一亮,随即着李未央,心头掠过一阵激动。
李未央微笑道:“若是义女,可就大大不同了。”
郭腾一听,和郭平对视一眼,心头暗叫不好,他们上了郭嘉这死丫头的当了!若是齐国公纳了梁玉姬为妾,他们就能大肆渲染一番,先让所有人都知道齐国公在出征期间还有玩弄女人的心思,然后找御史狠狠参奏他一本,纵然不能夺了他的爵位,也要叫他身败名裂。若是齐国公不肯收下人,那就更好办了,让梁玉姬在郭府门口哭诉一番,照样能让郭素多年的好名声毁于一旦。这一切的关键就在于梁玉姬,她的证词比什么都重要。可现在郭嘉竟然出这种馊主意,让梁玉姬成为国公义女,她哪里还肯做妾,哪里还肯指证齐国公薄幸负情!真亏这丫头想得出来!
狠时能狠,忍时能忍,知道什么时候应该做什么事,李未央果然好本事。元英差点笑出来,他想了想,道:“梁小姐,虽然大家经常说宁为英雄妾,不做庸人妻,其实也是无可奈何之下的选择。说这句话的女子,并不是当真甘于做妾的,如果有英雄妻可做,她还想当英雄妾吗?你好好想清楚为好。”
梁玉姬可不是傻瓜,她从小是读过不少的,对待那些受宠的妾,嫡妻的迫害实在可怕。能够成为齐国公义女,自然能配个好人家做正妻,何至于去面对未卜的前途呢?她想了想,立刻明白过来,道:“我,自然愿意的!”
郭腾怒声道:“郭嘉,你到底什么意思?!”
李未央笑容满面道:“二伯父,我是好心啊,倒是你,明明梁小姐有更好的前途,你却偏偏要让人家做妾,这是什么道理?莫非有什么说不得的理由?”
郭澄闻言,扑哧一笑,道:“啊!我知道了!莫非她在你府上,已经被你收用了么……”
郭腾勃然大怒,猛地站起来,厉声道:“竖子无礼!”
郭平也跟着站起来,向齐国公道:“你家到底怎么了,规矩半点都没有了吗?什么时候侄子可以跟伯父这样说话了?!”
齐国公慢慢地向他们,目光第一次含了冷酷,道:“你们有个伯父的模样,他们这些小辈才会尊重你们!”
“你——”这是齐国公第一次真正发怒,尽管他面容还是那么平静,可他眼底的怒火已经说明了一切。他已经不准备再忍耐了!郭平望着他,一时哑然。当对方忍让他的时候,他以为人家软弱,可如今人家强硬起来了,他却从心底觉得发冷。郭平着齐国公的目光变得陌生。
一直默然不做声的陈留公主忍住笑容,一本正经地道:“嘉儿,你的提议实在是很好,既体恤了梁小姐的父母,不至于让他们在地下脸上无光,又让她有所依靠,说起来,咱们也算是好人做到底了。至于郭澄,咳咳,你说话也太粗糙了些,没得怀疑你二伯父,他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
话是这样说,郭家几个兄弟的面上却是露出嘲讽的神情。
梁玉姬生怕郭家人会改主意,立刻道:“玉姬拜见义父。”说着,已经忙不迭地拜倒下去。
李未央的面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而郭平两兄弟,脸上已经是一派风雨欲来的神情。郭腾还要说什么,却听见李未央慢悠悠地道:“二伯父,梁小姐到大都有多久了呢?”
郭腾一愣,随即道:“有一个月了。”
李未央故作吃惊道:“这么说,二伯父居然让一个出身香世家的小姐在你府上做了一个月的歌姬?!”
郭腾恼怒,那一双厉眸带着十足怒意:“什么歌姬,不过是权宜之计。”
李未央叹了口气,道:“歌姬就是歌姬,哪怕只做了一天的歌姬,这身份也是改变不了的。若是旁人问起来,我们家收了一个歌姬做义女,还不知要传成什么样子。”
梁玉姬一听,立刻道:“郭将军只是带我进大都,收留我在府上,我并没有在公开场合露面过。”
李未央闻言,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道:“这才是最好。”没有人见过你,那就说明只要封住你的嘴巴,一切就会很顺利了。
郭腾怒视着梁玉姬,几乎要将她一口吞下去的凶狠眼神,他没想到这个女人居然这么快变卦,害得他半点法子都没有。梁玉姬在那眼神之中瑟缩了一下,还是别过脸去,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为自己着想,又有什么不对?
郭平知道事无可为,已冷冷地道:“好了,恭喜三弟得了这一位义女,这宴席也该散了,我们告辞。”说着,他率先往外走,既然他都走了,满桌子的人也都跟着站起来。
就在此刻,外面突然一阵喧哗。齐国公扬起眉头,道:“怎么回事?”
立刻有管家禀报道:“国公爷,外面有一位林大人,要找威武将军。”
找人找到齐国公府,可见事情十分紧急了。郭腾皱起眉头,道:“林大人?哪位林大人?”
管家低下头去,恭敬地道:“是刑部尚林大人。”
刑部尚林山?!郭腾的面色立刻发生了变化,他快速地了郭平一眼,袖子下的手在微微发抖。李未央轻声笑了笑,故意问旁边的郭夫人道:“娘,这位林大人——”
郭夫人刚才窝了一肚子火气,现在听说林山来找郭腾,不由面上带了一丝冷笑,道:“哦,这位林大人啊,是这次胡家一案的主审,只是不知他突然来这里找威武将军,又有什么事情。”
齐国公的眸子里没有半点情绪,只是高声道:“请林大人进来吧。”
郭腾心急火燎地了郭平一眼,郭平向他摇了摇头,示意他稍安勿躁,不要慌了手脚。
陈留公主那双握着紫檀木佛珠的手,轻轻地放在了膝盖上,然后,不易察觉地,叹了一口气。她亲手抚养这三个孩子长大,怎么会没有半点感情,可不论她如何付出,隔着肚皮终究不是一条心,这她也能理解,但她却想不到,郭平当年那么小的年纪,居然会帮着任氏来害自己,简直阴险恶毒到了极点。可是如今他们露出这样惊惶不安却还要强作镇定的神情,陈留公主只觉得心情格外复杂。
李未央微笑着,着林大人进门。细长温柔的眼睛弯出柔和的弧度,仿佛世间没有什么事,能够让她恼怒,让她动容。
元英没有去林大人,也没有去郭平郭腾的表情,他只是着李未央。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着她。
她没有一丝一毫的动容,可是他却知道,自己的心,莫名其妙地为她而悸动了。
谈笑之间可以将一切轻松解决的少女,总是有一种打动人心的力量。
只是,这时候的她,还没有意识到元英的目光,更加不知道他的倾慕。
林大人四十年纪,清癯儒雅,风尘仆仆,一身官袍,进门只是向静王和齐国公行礼,显然是早已知道他们都在,随后,他的目光落在了威武将军的面上,慢慢溢出一丝寒意:“将军,那监狱中的彭达祖已经招认,他进宫、勾结大名公主,并且听命于胡顺妃,全都是出自于你的指使。”威武将军是四品官,并非寻常的人可以拘役,所以他亲自走这一趟,算是给了极大的面子了。
齐国公的面上掠过一丝了然,口中道:“林大人……”
话还没有说完,林山已经向他恭敬道:“国公爷,我今日是奉旨办案,只问案子不听人情,威武将军虽然姓郭,老国公却早已说过,他们从离开你郭府大宅开始,一切都已与你们郭家无干系,全都由他自己负责。再加上此次受到冤枉的,可是国公爷你的亲生女儿,难道你不想将一切弄个明白吗?”
郭腾面上掠过一丝不安,他没想到彭达祖居然将他供了出来!原本在他来,那小子对他忠心耿耿,绝对不可能背叛他!可现在却出了事——
郭平却十分镇定,道:“二弟,你不必担心,既然只是问话,你且跟着林大人去吧,我一定会想法子将事情查清楚。”他说查清楚三个字的时候,还了齐国公一眼,仿佛此事和他有什么关系似的。
李未央挑起眉,心头却是想到,她原本准备先拆开梁玉姬和郭腾,再关起门来收拾这个忘恩负义的女人,等彭达祖招供,自然能连郭腾一起收拾了!没想到静王殿下人还在这坐着,那边就对彭达祖动手了,速度还真是不慢啊。
元英回给她一个微笑,其实他心里也在纳闷,自己还没走出去,也还没来得及部署,那监狱里的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未央瞧元英眼睛里也有讶然,便立刻明白了过来,不由微笑了一下,来这件事还是那个傻瓜所为,明明让他不要牵扯进来了,报复心这么重,迟早要吃亏的……
郭腾却向后退了一步,道:“不,我不去!我不要去!”他的神情已经现出了几分紧张,明显不同于往日的镇定,在众人眼睛里,便是另外一番计较了。
郭平没想到一向还算得上有脑子的二弟居然会表现得如此失常,他若是今天表显得落落大方,哪怕是跟着林山走了,自己也有办法证明那彭达祖是诬告,因为口说无凭,没有实际的证据,纵然有些风言风语,又能将郭腾如何呢?可偏偏郭腾的表现如此烂泥扶不上墙!但很快,他到了李未央的微笑,那微笑里,仿佛有洞悉一切的味道,他猛地明白了过来,震惊地着郭腾。
李未央冷冷一笑,这事情并不难理解,那彭达祖可是一直作为郭腾的亲信,威武将军有什么不好办的、龌龊肮脏的事情,他儿子自然不会沾手,可是养子就不同了。彭达祖一旦背叛,牵扯出来的又何止此次的胡顺妃事件,怕是还有更多说不出口的事情,难怪郭腾如此紧张,以至于失态了。
林大人皱眉道:“威武将军,此事可不是你愿意去还是不愿意的问题,陛下既然已经下了命令,严查此案,还非得劳烦你跟我走这一趟了!”说着,他一挥手,便有数名护卫上来拿人。郭腾想也不想,飞快地拔出了长剑道:“谁敢动手!我是堂堂威武将军!”
郭平心想坏了,这种表现,原本没有罪过也变成了有罪,对方好歹毒的心思,居然真的敲开了彭达祖的嘴巴,这下还不知道要牵连说出多少郭腾的丑事来!想到郭腾家中那些娇滴滴的美妾,再想想威武将军府的富丽堂皇,郭平觉得身上打了个冷颤,其实大家都是一样,真的去查谁都有问题,更何况郭腾为官这么多年,又一直跟齐国公赌着一口气,难免会做出一些糊涂事……他立刻开口道:“二弟,快放下!不要动手!”
然而就在此刻,郭敦却已经飞身上前,一把握住了郭腾的宝剑,厉声道:“二伯父,请你放下手里的剑!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郭腾哪里受得了一个晚辈的教训,他毫不犹豫地挥动了长剑,谁知郭敦毕竟是个厉害角色,轻轻一闪就已经躲开了。旁边的郭家其他人都吓得目瞪口呆,郭澄见状,大喊一声道:“威武将军不肯认罪,还不将他拿下!”
这一道声音立刻提醒了林大人,他一挥手,瞬间有十数名护卫向郭腾扑了过去。郭腾的子女毕竟年少,没见过这种场面,更加没想到只是出来赴宴,竟然也会闹出这许多事端来,一时之间都愣在那里,眼睁睁着那些护卫上去捉拿郭腾。然而郭腾毕竟也是带兵打过仗的人,他一纵一跃之间,手中的长剑如同飞鹰展翅,激得身边护卫纷纷退让避开,于是十数人合成一团,冲上去攻击郭腾,却听得他大喝一声,身形快速后退,长剑随着他精准的步法,隔开这些人手里的长剑,他自己却是向着陈留公主的方向直奔而去。
李未央第一个醒悟过来,大声道:“他要挟持祖母!拦住他!”说话之间,她下意识地挡在了陈留公主的身前,郭腾眸子里厉色闪动,一只手已经要抓住她的肩膀,就在此时,元英已经飞身上前,预备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人,整个场面都在这一瞬间凝结,郭夫人的心都捏成了一团,连惊呼都忘了!却突然听见砰地一声,众人都呆住了。
郭腾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不知为何突然摔倒在地,长剑也一下子飞了出去,竟然一下子横在了一旁的梁玉姬的脚下,还兀自打了个转儿。她顿时跌坐在地上,惊得满面苍白。众人瞧了一眼,郭腾四仰八叉地摔倒在地,脚底下赫然躺着一只香蕉皮,却听见郭导嘻嘻笑道:“不好意思啊二伯父,我的手滑了一下。”
这一句出口,郭腾的脸色却已经涨得如同猪肝一般通红。他断然没有想到,自己会用这么狼狈的方式摔倒在地上,此刻护卫们在短暂的惊讶之后已经是一拥而上将他抓住,强迫他狼狈地跪在地上。
郭导原以为自己会获得众人的夸奖,谁知元英横了他一眼,明显是怪他多管闲事,本来这可是英雄救美的大好机会啊,就这么白白浪费了,还用这样可笑的方式。
郭敦最为老实,到这一幕终于忍不住笑出声音来,陈留公主不由自主地轻声咳嗽了一声,这种场景虽然可笑,可郭腾毕竟是长辈,不论他做错了什么,都轮不到作为晚辈的郭敦来嘲笑。郭敦立刻明白过来,抿紧了嘴巴,站到了一边去,可那憋着笑容的模样,还是让人忍俊不禁。
元英了李未央一眼,刚想说吓到了吧,却发现她的目光似乎一直没有动过,只是怔怔望着跪在地上的郭腾,兀自出神。
“怎么了?”元英奇怪地问道。
李未央像是这才从自己的思绪之中惊醒过来,道:“我没事。”
林大人终于捉住了郭腾,便向众人道:“职责在身,各位,对不住了!打扰今日的宴会,他日我必登门道歉。”随后,他挥了挥手,护卫们便将郭腾提了起来。硬生生逼着他往外走,郭腾的两条腿一直向后退,可毕竟抵不过那些护卫,终究是被带了出去。
郭平垂下了眼睛,没有这一幕,终于,郭腾的女儿郭雪小声地抽泣了起来,声音越来越大,终于泣不成声。李未央冷眼瞧着,只觉得郭腾是咎由自取,与其他人毫无干系。而且在场的人都明白,郭腾这一去,是绝对不可能再平安归来的。等待他的,将是极为严厉的惩罚。
宴会到了这个地步,无论如何也开不下去了。郭平的眸子里满是怨愤,却强行压抑着,不能表现出来,刚才的打击突如其来,他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身子也在微微打晃。当着众人的面,他一步步走到齐国公的面前,道:“你真的要逼死你的二哥?”
齐国公的声音伴随着冷漠的目光:“没有人要逼死二哥,他做错了事情,就要接受惩罚。”
郭平冷笑,道:“你别在我面前演戏!彭达祖是二弟的养子,最是忠心不过,无论如何都不会供出他来,你在背地里做了什么,大家彼此都清楚!”
齐国公真的是不知道此事,他的面容在对方无礼的诘问之中变得更加漠然:“大哥,二哥有今天,乃是他咎由自取,我绝对不会在背后做什么,这一点,我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良心?!从你夺走属于我的位置,你哪里还有良心?!”郭平终于忍不住大怒,咬牙道:“即便你二哥做错了,也轮不到你在这里指手画脚!你真当自己是齐国公吗?!在我心里,真正的齐国公只有父亲!”
齐国公到了今天,终于无法再忍耐这个咄咄逼人、心胸狭窄的大哥,他当着众人的面,一字字道:“是,父亲当初为何情愿将爵位传给我而不传给大哥,这一点,你还是好好想一想吧!”
郭平闻言一震,逼视着对方,眼睛却渐渐变得血红,半响,他颤声道:“好,好!你这话简直是大逆不道!你母亲的本事,你如今全学来了!鸠占鹊巢不说,居然还恬不知耻!”
齐国公面色变得铁青,随手往桌上一扫,咣当一声,原本精美的瓷器跌落在地上,摔得粉碎,碎瓷片顿时飞溅。门外的护卫见此都逡巡在门外,谁也不敢贸然进入。
陈留公主的面上,除了难堪之外,还有难以言喻的痛心。李未央望着她的面容,叹了一口气。养虎为患,偏偏还对这些虎产生了感情,这要怎么办呢?
郭平目瞪口呆,在他的印象里,这个弟弟一向十分温和,从来不曾当着人面如此发作,他刚要变色,却听见齐国公已经冷静下来,慢慢地道:“我的母亲也是你的母亲,她努力将你们兄妹抚养长大,但凡我有的,你们从来不曾少过,她贵为公主之尊,甚至亲手为你们做过衣裳,可我和弟妹们却从来不曾有过这样的待遇!她对你们,何曾有过半点的不好,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大放厥词!你刚才这一说,却是提醒了我,你的确是不像母亲,因为你像任氏,刻薄、自私、妄自尊大、忘恩负义,她的毛病,你全学了个十成十!”
在众多晚辈面前,两个兄弟争执成这样实在是不成体统,可见齐国公已经恼怒到了何种地步,在他来,别人当面羞辱他,他都可以忍受,但绝对不能忍受任何人去羞辱陈留公主!尤其是郭平兄弟,他们根本没有这样的资格!
郭平完全怔住,甚至连发怒都忘记了。齐国公却还没有说完,他的面色慢慢变得平缓,淡淡地道:“任氏早已被废了嫡妻之位,不过一个女尼,你所谓嫡长子的位置也根本子虚乌有。这许多年来,我对你过于忍让,以至于你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从今往后,这个门,请你不必登了!”
李未央缓缓地笑了,齐国公终究不是泥塑的性格,这一回,算是被逼到了极点,才会引出多年的怨气。
郭平不敢置信地着自己的弟弟,慢慢地,眼睛里涌起了仇恨,他别过脸去,冷哼一声,道:“还不走!等着别人赶你们吗?!”说罢,他一甩袖子,转身便走。原本和他一起来的那些子女们全都站了起来,连行礼也顾不上,匆匆跟着他离去。
陈留公主叹了口气,站起身来,齐国公回过头,着自己的母亲,道:“儿子送您回去。”陈留公主点了点头,齐国公便向郭夫人点了点头,扶着公主离席了。
而此刻,众人都纷纷站了起来,预备离开,梁玉姬连忙问道:“我呢?我怎么办?”
李未央站住了脚步,若有所思地了她一眼,道:“梁小姐,哦,不,如今应该说是义姐了吧。”
梁玉姬的面容有一丝尴尬,她讪讪地笑道:“郭小姐,我……我今日所为也是迫不得已,原本我也想来府上直接找国公爷,可是……可是……”
李未央冷笑了一声,可是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以为齐国公未必肯收留你,纵然收留你也未必会给你谋一个好前程,是不是?说到底,梁玉姬就是一个贪图富贵的女子,而且,见风使舵,无比伪善。李未央瞧了静王一眼,道:“静王殿下,我听说,你的府上有一名独眼的马夫,很擅长御马的是吗?”
元英闻言,微微一笑,道:“是啊,他十分得力,如今已经有三十多岁,却一直没有讨一房媳妇,却不知道你有没有好的闺秀介绍。”
李未央温柔地笑了笑,指着梁玉姬道:“你觉得她如何呢?”
梁玉姬顿时面色惊惶,震惊道:“你……你说什么?你明明说过郭家要收下我做义女的啊!怎么可以将我匹配给一个马夫!”
李未央叹了口气,道:“你可知道,南国公夫人有一个特别喜欢的婢女,她多年来忠心耿耿伺候国公夫人,还曾舍身救主,算是个义仆了。在她出嫁之前,也同样被收为义女,但最后配的人也不过是个衙门里的吏,你不过是个歌姬,比之婢女的身份还要低了许多,又没有任何的贡献,怎能将你配给官员呢?更何况,我当时只说让你做义女,又没有保证你的婚事,不是吗?”
梁玉姬顿时变色,怒容满面地道:“你、你敢!你不怕我说出去——”
“说?说什么?说你如何恩将仇报?还是说你从白州千里迢迢寻找齐国公?哈,你以为自己是谁,谁会相信你?!能为你作证的人,如今可是被带走了啊!”郭澄笑着讽刺道。刚才李未央所作所为,他已经明白过来,义女的诱惑足以让梁玉姬和郭腾分道扬镳,可李未央并未承诺过,成为义女之后会给梁玉姬什么好处,一切都是她自己主观臆想出来的而已。
李未央微笑着道:“梁小姐,我劝你还是乖乖听话的好,否则——”她了郭敦一眼,道:“否则,我就把你交给我四哥,他脾气可不太好,极有可能把你鞭打一顿,随便交给哪里的秦楼楚馆,那可就不太好了。”其实,她原本没准备和梁玉姬计较,怪就怪这个女人过分贪婪,恩将仇报,若是不给她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她就不叫李未央了。
梁玉姬见她冷心冷面,便丢下她转而扑倒在静王脚底下:“殿下,殿下,你救救我!我不想嫁给马夫啊!我才十八岁,若是逼迫我嫁给一个残废,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还不如直接拿刀杀了我!殿下,求求您,在我父亲的面子上,饶过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元英了她柔美的面颊,笑容更深,道:“求我饶了你么?”他仿佛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郭敦以为他被这个女人打动了,有点着急,刚要说话,郭澄却拉了拉他的袖子,示意他不必着急。元英若是这么容易被女人打动,那他笑面虎的称号就是白来了。
见他神情之中仿佛有松动的意思,梁玉姬眼珠子一转,立刻有了主意,连忙拉住静王的衣摆,娇滴滴地道:“殿下,我愿意一生一世跟着您,服侍您,为奴为婢也在所不惜,只求您不要将我随便嫁人!”她现在没了郭腾做后盾,只怕还没跑出去闹腾,就被郭家人给收拾掉了。为今之计,只能想方设法打动静王,她这样美貌,说不准能够让他收下自己,到时候再找郭嘉报仇也不迟!
元英叹了口气,道:“原来你这样不喜欢独眼,这样吧,我给你找个瘸子或者哑巴,倒也不难。”
梁玉姬闻言仿若五雷轰顶,却无计可施,只觉得前路一片漆黑,不由自主哀痛万分,伏在地上,哭得肝肠寸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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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秦:我一直觉得,姑娘们都太残暴了,动不动就砍啊杀啊
编辑:你不是治愈系么,到现在就这个效果
小秦:全文完了以后,我想大家都变成渣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