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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沧行却是根本来不及理会到外界的这些窍窍私语,他自己的心也在猛烈地跳动着,心爱之人就在不远处,而另一个深爱自己的人却在自己的身后一脸幽怨地看着自己,让他如芒刺在背,他觉得自己的嘴很干,喉间动了动,开口道:“至于本人进了锦衣卫后的一些所作所为,想必今天在场的各位都清楚,我想问各位一句,扫平白莲邪教,援救铁家庄,刺杀俺答汗,东南招安汪直徐海,这些事情有哪些不是光明正大的,不是侠义所为?”
展慕白冷冷地说道:“是么,李师兄,那有两件事麻烦你解释一下,一是当年你率领锦衣卫亲手从先师兄司马鸿手下抢夺前内阁首辅夏言夏大人,这件事当年本人和少林派的智嗔师兄都在场亲历,你总不能否认吧。众所周知,夏大人是被严嵩父子陷害而死,而你天狼,就是助纣为虐,这件事情,你得给天下英雄一个交代才是。”
众人的情绪一下子都被点燃了起来,更是有些性急的人开始挥舞起手中的兵器,嚷嚷道:“原来这天狼还是奸党的走狗,只有魔教的坏胚子才会去害夏大人,掌门,千万不要上他的当啊。”
“呸,奸党走狗,咱们伏魔盟不欢迎你,识相点早点滚下山去。”
李沧行冷冷地站在原处,一言不发,沐兰湘看着他被山呼海啸般地围攻,心如刀绞,紧紧地抓着林瑶仙的手,却是一句话也插不上嘴。
李沧行等到所有人的骂声平息下来之后,正待开口,却听到身后的凤舞说道:“展大侠,请问你在华山派的时候。以前不是掌门时,是不是掌门师父岳先生和掌门师兄司马大侠,让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
展慕白重重地“哼”了一声:“这是我们伏魔盟跟以前的武当弟子李沧行之间的事情,我想凤舞姑娘还是不要插手的好。此事与你锦衣卫没有关系。”
凤舞勾了勾嘴角。毫不示弱地回道:“这是我锦衣卫的前成员天狼和你们伏魔盟之间的事情,今天我是锦衣卫的最高官员,自然有义务为此作说明,以正视听,展大侠,请你回答我的问题。”
展慕白心中火起,但毕竟是一派掌门之尊,大庭广众之下也不能失了分寸。只能冷冷地说道:“华山门规第一条就是凡华山弟子,需要谨守侠义本份,尊师重道,除礼敬历代祖师外,掌门的命令自然是要尊从的。”
凤舞马上说道:“好,展大侠也说了,作为门派弟子,第一条就是要遵守掌门的命令,那当时天狼人在锦衣卫,是不是应该遵守锦衣卫总指挥使的命令?”
展慕白呆了一呆。随即抗声道:“不对,我们正派弟子,虽然要遵守掌门的命令。但也要本着侠义的原则来判断这命令是不是正确,这个天狼,帮着奸党捉拿忠良大臣,这种命令怎么可以执行呢?”
凤舞哈哈一笑:“刚才展大侠还说掌门的命令一定要遵从的,现在又说要用什么侠义原则来判断了,那究竟哪句话才是作数的呢?”
展慕白心中暗骂这妖女狡猾,一下子给她拿住话了,他动了动嘴:“我们正道人士的掌门,下的命令自然是要以侠义为本。符合道义,至于你们锦衣卫。哼哼,你们的名声大家都知道。又何必多说。我若是天狼,这样的命令当然不会执行。”
凤舞冷笑道:“展大侠,您可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啊,身为下属,只有执行命令的份儿,哪可能自行判断呢,天狼当时接到的命令是夏言有谋反之行,需要带回重新审查,他又没有对夏大人刑讯逼供,屈打成招,难道执行皇上的命令,把人带回来,这也成了奸党走狗了?”
展慕白咬了咬牙:“哼,世人的眼睛是雪亮的,天狼就是过来捉拿夏大人,还有曾铣曾大人的家人与遗孤,这点你怎么狡辩都没用。”
李沧行大声道:“展掌门,当时我接到的命令是请夏大人回朝问话,事关重臣,所以我当时特地是带有圣旨,这不只是锦衣卫总指挥使陆炳陆大人的命令,更是当今皇帝的旨意,无论作为武林门派,还是作为大明子民,展大侠若是和天狼异地而处,有拒绝的资本吗?”
展慕白无力地动了动嘴,却是说不出话来,只听李沧行继续说道:“至于曾大人和夏大人的遗孤,我一直尽力保全,后来还委托了伏魔盟中武当派分支,湘西刘家庄的刘员外一直照顾,他可以为我作证。”
人群中一名员外打扮的中年富商站了出来,高声道:“不错,我可以为天狼作证,当年他确实托我收留了二位大人的遗孤,每年还派人送来银两,一直到今天。”
展慕白眼珠子一转:“好,就算你天狼在夏言这件事上做得没什么漏洞,但你勾结魔教妖女,前巫山派首领屈彩凤,几次三番地救她,这总抵赖不了吧。三年多前群雄围攻巫山派,尽灭其党羽,本来可以击毙这个贼婆娘,为落月峡死难的同道们报仇,可就是你天狼从中杀出,救走了屈彩凤,这事很多人都看到了。一个多月前,我们设伏在巫山击杀屈彩凤,又是你天狼带了锦衣卫的人来救,这铁一样的事实,你还敢否认吗?天狼,你可别说你不知道屈彩凤入了魔教啊。”
展慕白这话就如同在水中丢了一块巨石,激起千层浪花,大家再也顾不得师长们的喝止,就连不少长老级别的各派高手,也都纷纷为之色变,知道此中内情的,不过是沐兰湘,徐林宗,林瑶仙等少数几个高层,虽一时心急欲为李沧行辩解,却也不知道如何开口。
而伏魔盟的人众们,听到这些后却是群情激愤,嚷嚷着要杀了李沧行的也不在少数,就连凤舞的脸色也微微有些发白,紧闭着朱唇。紧紧地站在李沧行的身边,手却开始按在了别离剑柄上。
李沧行神色平静,外界一浪高过一浪的声浪丝毫没有把他吓倒。他就是这样的个性,愈挫愈勇。越压越弹,当整个世界都与自己为敌时,那也毫无畏惧,只会杀出一条血路而前,只听李沧行运起内力,每个人无论远近,都能听到他的声音在自己耳边以几乎同样大小的音量发出:“各位正道侠士,请听我一言。然后再打再杀不迟,什么时候号称武林正道的伏魔盟,连让人说话的权力也不给了?”
展慕白冷笑道:“也罢,大家暂且息声,看这人如何自圆其说。”
李沧行环视全场,正色道:“展大侠,你说我勾结屈彩凤,那我想问你一句,屈彩凤和魔教,哪个是伏魔盟更大的敌人。大家恨哪个更多一些?”
不等展慕白回话,人群中就有七嘴八舌的声音此起彼伏:“废话,当然是魔教是首恶。元凶,但是贼婆娘杀我们这么多兄弟,自然也得除掉。”
“就是,冤有头,债有主,虽说魔教更可恨,但是贼婆娘是一定要杀的,又何必问。”
“李沧行,你不要转移话题。你救了屈彩凤,就该死。说什么也没用。”
李沧行面不改色,朗声道:“既然大家都以为跟我救屈彩凤该死。那展大侠跟魔教合作,又是怎么回事?”
展慕白脸色大变,怒道:“你休得血口喷人,我,我什么时候跟魔教合作了?”
李沧行冷冷地看着展慕白,目光如利剑一般锋利,刺得展慕白不自觉地向后退了半步,只听李沧行说道:“四年之前,伏魔盟各派派出上万弟子,围攻巫山派,最后是洞庭帮劫获了巫山派逃出去的几万部众,并且全都放在巫山派大寨内,由洞庭帮引燃火药,把这些人全部炸死,巫山派总舵也就此成为鬼城废墟,这些可是事实?”
在场的数千群雄多数参加过当年那一战,可一想到几万妇孺和俘虏一夜之间灰飞烟灭的人间惨剧,一个个也都低下了头,应声也没那么理直气壮了。
李沧行想起当天的情景,也是悲从心中来,大声道:“正道侠士,应该匡扶武林正义,扶助弱小,就算屈彩凤与伏魔盟有仇,杀人不过头点地,向她的部下报仇就行,为何要对那数万妇孺下此毒手?难道那些白发妇人和刚学会走路的孩童,也是各位的仇人吗?”
在场的群侠们无一人能开口反驳,毕竟这些人对当年之事也都心存愧意,展慕白厉声道:“天狼,你不要在这里转移话题,我现在说的是你勾结屈彩凤的事情,你扯什么老弱妇孺,再说了,当年我司马师兄也为此跟严世藩据理力争过,他………”说到这里,展慕白的话突然停了下来,以手捂嘴,恨不得能把刚才的话给吃回去。
李沧行哈哈一笑,眼中的寒芒一闪:“各位都听到了吗,严世藩,严世藩,伏魔盟各派当年围剿巫山派,并非四派的集体行动,而是严世藩出面召集的。展大侠,你刚才不是口口声声说我扶助奸党吗,那你受严世藩的驱使,又算是什么?”
在场群侠当年绝大多数也是听令行事,并不知道这高层的事情,听李沧行这样面斥展慕白,却都多少觉得有些道理了,原来投向李沧行的那些仇恨的目光,倒是有不少转向了展慕白,变得有所怀疑了。
展慕白急得额头开始冒汗,尖声道:“李沧行,你休要东拉西扯,当年又不是我华山派一家所为,我们并不是听严世藩的令,而是内阁徐阁老给我们修书,要我们为朝廷出力,共灭反贼巫山派,徐师兄,当年就是你召集我们的,你来为我作证。”
徐林宗点了点头:“不错,当年确实是家父修书,但是,我记得很清楚,最后来巫山指挥和布置剿灭巫山派行动的,就是严世藩,他出现的时候,智嗔师兄和林师姐,包括司马大侠都有离开之意,是你展师弟一力独劝,说不能放过这个消灭巫山派的大好时机,我们才勉强留下的。”
沐兰湘马上应道:“不错,展师弟,若非你当初坚决要和严世藩合作。大家早就散了。”
林瑶仙也跟着点了点头:“展师弟,这些事情大家当年都经历过,不是有意冤枉你的。男子汉大丈夫,敢作就要敢当。”
杨琼花动了动嘴:“师兄也是报仇心切。才会,才会。”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话都无法说完了。
展慕白把心一横,一挺胸膛,高声道:“不错,是我当年跟严世藩合作,要灭了屈彩凤,这叫驱虎吞狼。屈彩凤得罪了严世藩,就是她昔日的主子也不要保她了,我们正好借这机会,将之一举消灭,请问这有什么不对吗?”
李沧行不待展慕白说完,就紧跟着说道:“好,展大侠,我要的就是你这句,驱虎吞狼是吧,暂时合作对吧。那我想请教你一下,屈彩凤是怎么得罪的严世藩,你敢当着天下侠士的面说明白点吗?”
展慕白勾了勾嘴角。说道:“他们这些邪魔歪道内哄,我怎么知道,兴许,兴许是屈彩凤不愿意给严世藩进贡不义之财吧。”
人群中暴发出一阵哄笑,那华山长老丁雪松跟着叫道:“也许是严世藩那个色鬼看中了贼婆娘,想娶她当小老婆吧,屈彩凤不肯,就翻脸啦。”
一些猥琐之徒暴发出一阵放肆的淫笑,而不少侠士厌恶地皱了皱眉头。下意识地离这些人远了点,人群这一下子就变得多了些空隙出来。
李沧行转向了徐林宗。正色道:“徐师弟,当年你经历过蒙古大营的事情。你来说说此事是怎么回事。”
徐林宗微微一笑,说道:“此事的起因,是屈彩凤在塞外的时候发现了严世藩勾结外虏,暗结蒙古人,所以不愿意再为严世藩卖命,后来蒙古入侵,铁骑打到北京城下,屈彩凤和李师兄联手,想要潜入蒙古大营,暗杀俺答汗,却不料碰到了私下里想和蒙古人求和的严世藩,一场大战之后,严世藩逃走,而那时我夫妻二人也带了一群武当弟子想要刺杀蒙古大汗,所以就保着李师兄和屈彩凤逃了出来,这件事我武当上下很多人都知道,我也可以作证。”
展慕白双眼血红,咬牙道:“哼,我就知道你武当只会胳膊肘儿向内拐,护着自己人,好啊,一个是以前的师兄,一个是以前的旧情人,你徐师兄当然会帮着他们说话,屈彩凤和李沧行才是你的朋友,我们不是!”
一个豪迈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我也可以为徐掌门作证,当年屈彩凤确实刺杀过蒙古大汗,展掌门,你该不会说老叫化子也胳膊肘向外拐吧。”
众人循声看过去,只见一道大鸟般的身影从寺门西边的一棵大松树上落下,从空中飞过,却是一个头发花白,身材魁梧高大,衣服破破烂烂的老叫化子,手里拿着一支竹质棍棒,极有气势地落到了地上,浑身上下淡淡的金气一收,却是没有半点灰尘被震起,这一手轻功和内力,端地是惊世骇俗。
李沧行一看到此人,又惊又喜,连忙上前行礼道:“后生晚辈李沧行,见过公孙帮主,你老人家一向可安好?!”
公孙豪哈哈大笑,拍了拍李沧行的肩头:“老叫化子骨头硬,死不了,倒是你这小子,名声和功夫都见涨啊。”
李沧行苦笑着摇了摇头:“您看晚辈今天这个架势,这名声不要也罢。”
公孙豪点了点头,笑道:“一会儿再说,我先见过其他人。”他说着向着走去,李沧行闪过了一边,凤舞也上来打招呼行礼,公孙豪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便一阵风似地走过了她的身边,李沧行心中暗想这公孙豪一向热血豪胆,嫉恶如仇,大概也一向看锦衣卫不顺眼,不喜欢凤舞倒是情理之中的事。
公孙豪走到见痴大师等人的面前,哈哈一笑:“各位掌门,老叫化子不请自来,你们不会赶我走吧。”
见痴大师连忙回礼道:“公孙施主说得哪里话,你肯大驾光临,我伏魔盟各派求之不得呢,当以贵宾之礼待之,怎么会赶你走呢。”
智嗔大师也在脸上挂起了谦恭的微笑:“公孙前辈,多年不见,您还是这么神勇威武,可喜可贺啊。”
公孙豪笑着点了点头:“老叫化子懒散惯了,又爱热闹,听说伏魔盟二十年来终于要再次聚焦开会了,这等盛事我可不想错过,唉,想想上次看到这么大规模的场面,还是二十年前灭魔之战的时候,当年的后生小子也一个个人到中年了,可是那么多老友的仇,却仍然没有报,想起来我这心里就不是滋味啊。”说到这里,他的脸上不自觉地浮上了一副忧伤的表情,嘴角也开始微微上勾了。
展慕白干咳了一声:“公孙前辈,您可是武林前辈名宿,自然是一言九鼎,只是您刚才说,那屈彩凤还刺杀过什么蒙古大汗,不会是您老一时看错人了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