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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前方大军的节节胜利,后方民间似乎也出现了种种风潮和呼声,无非就是各种拐弯抹角的劝进和更上一部的乐观之言。
其中也有一些不怎么和谐的,就是有人在试图大声呼吁和号召、煽动舆论,来反对和抵制刚刚在腹心六州颁行的《分户令》,虽然目前只限定与城邑外的广大乡里所在;
理由是这样做会破坏当地沿袭日久的公俗良序,和自古来忠孝义悌的时代传统,乃至分门别户而令广大人家骨肉疏离渐远,最终令老有所养少有所赡的宗姓聚居之族,一朝崩坏而再也不可收拾;甚至有残民间亲之嫌而为古时暴秦之患,而难为长久之治世。
说白了,就是总有那么一些人不愿意放弃在传统宗族和乡党体制下,各种籍以礼教和孝道为名的隐性特权和主导舆论的解释权。不过,他们既缺少足够的群众基础(大量外来移民屯庄和编管地是不在乎这些东西,乡村里仅有的宗族残余也只剩下一些偏远、荒僻的边角地区),也没有多少可以发声的舆论渠道(无论是文抄、小抄还是各种书籍,大多要经过审查),而只能亲自在一些公众场合发出一些牢骚和非论而已,
所以只是派人制造新的话题和热点,带上一波节奏之后就已然消弭下去了。
虽然前一轮轮进言书的风潮再次被抑制下去了,但是通过这次建议讨论订立“国是”的前后,却是让我发现随着这些年的直接或是间接扩张,淮镇治下和体制内部也委实用过各种渠道和途径,聚集和吸纳了不少南北士人;
当然了,因为淮镇体系的特殊性和军队有限的侧重,他们主要都集中在相对次要一些的文教和宣传部门比较多。
虽然我从先天情节和立场上不怎么鸟这些旧式文人,但无论是宣贯淮镇理念和新思想的南北论战,还是接下来计算和订立新历法的宣传推广,都少不得他们出力和参与的机会;作为一个比较合格而能够团结和发动、利用大多数的上位者,我也只能捏鼻子有限容忍和相对宽大的,接受他们继续存在下去的部分合理性了。
当然了,必要的隐性限制和渐进改造,还是时常的鞭策和敲打,还是必不可少的,不然其中一些擅长嘴炮大道理的家伙,一不小心就很容易给你带歪道沟里去了。
这些年时间收录的士人名单,及其粗略的表现和评定。再配合他们的出身背景和社会关系,就会发现一些比较有意思的地方,乃至其中一些似曾相识的人名了。
好吧,我的麾下不知不觉之间,还是聚拢了一些地方士人的。
比如,人称白水先生刘勉之,建州崇安(今属福建)人。据说是因为厌恶科举,一生不仕,闭门讲学。不过在另一个时空,他门下徒弟中有一个叫朱熹,就实在是大大有名了。
而在这个位面,他也是蔡元长所保举和推荐的旧识,残存闽地学派的代表之一;因为闽地旷日持久的动乱再也容不下一张安静的课桌,而不得不夹在北上淮地谋生的人群当中,然后在昔日乡党的帮衬和提携下,在联校里重操旧业成为了一名高等讲师。。
还有另一位吕本中,字居仁,世称东莱先生,祖籍莱州,寿州(今安徽寿县)人,算是治学世家的传承。祖上自宰相吕公著之后,出过大家荥阳先生吕希哲,东莱大儒吕好问等等。
哪怕在登州镇时代,也是受人尊重的治学名家,但是因为登州镇的覆灭而受到牵连,一度破家携弟子流亡海外而居无定所;直到淮镇再立而柯山梦为首的登州遗民重新安顿下来,他才得以回到故里而在对方的推荐下,进入新办未久的联校,继续教书育人治学的事业。
然后,又有相熟的门人弟子、故交、同年相继慕名来投,比如林之奇,张拭、杨大异、彪居正、吴翌、赵孟、赵棠、方畴、向语、也曾是开学一方的学者、士人,则主要代表了淮河以北的北地士林遗泽;其中多数与现任的从五品下判虞司事的赵鼎,有所交好和往来当中,代表了一个比较松散的圈子;
另有扬州铅山人马永卿,字大年;南剑将乐人杨时(1053—1135)字中立,号龟山居士;晋陵(今江苏常州)人胡珵,字德辉;越州上虞(今属浙江)人李光,字泰发;定海(今浙江宁波镇海区)人曹粹中,字纯老,号放斋;江陵人孙蒙正,字正孺。。。
却是现任八路提举学政的陆务观手下,所陆陆续续荐举和提携起来的东南治学名家和其他渊源所造。
另外还有一个比较让我注意的,则是程夫人那边推荐过来,抚州金溪(今江西省金溪县)人陆贺,他本身资历平淡无奇家里是靠开药局和蒙塾为生的,所以有几分学术又懂一些药理,正在联校当任医科的药理教师,兼职编写《唐本草补续》;
不过他在另一个时空晚年生个了小儿子叫陆九渊;与同时代刘勉之的弟子朱熹,因为理学之争中的义利之辨,差不多相爱相杀了一辈子,又在后人当中继续延续了好几百年,直到明朝王守仁心学的崛起才宣告出胜负。
当然了,因为家园被毁而组人相继离散的缘故,他现在暂时还是一直快乐的单身狗,而未来的陆九渊也以蝌蚪状的形态依旧潜伏着,日复一日的面临着被掳出去或是挂在墙上风干的不确定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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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州,真定城内。
作为说客和使者的河东人刘希亮,也是满心欢喜的雀跃之下走在前往行台内衙的路上,有些矜持而挺直了腰杆而思虑着,下一步该说什么话用怎样的姿态来对待此事;既然对方才刚刚拜别出来没多久又把自己叫回去,那也许自己功成名就之路就在眼前了。
刘氏在河东上党(今山西长治)地方也算是一个经年日久士数代的大家族,因此在河东道几度易主之后,依旧能够依靠对于地方的掌握和人望上的号召力,继续为新当权者所用而继续保住世代当任潞州长史的官职和权势。而作为嫡系成员的刘希亮本人,通过为新立的北汉******四出游说那些地方军头,获得妥协和招降的条件而名声大噪,在太原府中亦是颇得重用一时。
不过以席卷之势东进的西军就不一样了,那是个武夫当国唯兵强马壮以论长短的别样朝廷;他这种地方大族的出身和背景在对方眼里根本不足一提,就算是随现任的河东顺义王张德坤一起投献过去也未必能够得到重用或者说,能够保住原有潞州一地的职事和地位,就已经是很勉强的事情了,就不要指望再有其他了。
所以,他格外渴望和珍惜这个能够在那些西军当中出位和露脸的机会,而废了好一番功夫说动了已经对西宁朝廷称臣的顺义王,而将自己推荐到那位西军的前敌总帅赵将率面前,最终获得这个为大军在河北打开另一路局面的秘密出使机会。
为了便宜行事,他不但得到了一份印信齐全的手书,还有一个权礼部主客部郎中的头衔;如果能够成功说的张邦昌为首这一路河北实力派来投,他就有机会以次大功选入西宁朝廷,而获得礼部侍郎之一或是鸿卢寺少卿的要职,就此位列省台之班;当然,他的家族自然也会因此水涨船高,而在地方重新崛起起来而不在拘于区区上党的潞泽辽沁四州之地。。
当然了,他能够只身前来重做使者也是有所底气和凭据的,虽然如今河北与河东当权者处于敌对状态,但是作为地方大族为了自保和互通有无的私下往来,确实没有那么容易被断绝的,因此,他在河北乃至镇州地方当中甚至还有不少故旧世交、亲缘和同年的关系所在。
因此,在挟以西军大举入关之势的背景下,他总是能够从这些别有心思或是打算另谋出路的人群当中,直接或是间接的得到各种消息,也籍此私下认识和会见了不少流亡镇州境内的豪强大户代表人物,而得到某种行事便利上的保证和给出一些含糊其辞的许诺,来换取他们的协助和造势。
因为,他们很多都是忍受不了淮军在占领区所行之政又无力抗拒而不得不奔逃出来的地方头面人物,或又是被莫名其妙的流寇乱军给攻破、捣毁了世代栖身的坞堡村寨,而田亩佃户都被淮军给接管了去的倒霉蛋;因此,他们对于沦为淮镇的治下有着天然的抗拒和排斥,或者说是深恶痛绝的群体所在。
自然了,同样是地方大族出身的刘希亮,对于新兴崛起的淮镇这种不按理出牌也不愿意因循守旧,多多借助地方头面人物来维持地方和巩固统治,而是自己直接对那些斗升小民搞什么编管清户的做法,不免也有一些兔死狐悲式的同仇敌忾心情。所以从这一点说,于公于私他们都是天然的外盟和助力所在。
然后他在原来的偏厅内,见到了看起来形容似乎有些枯槁,而精气神更加憔悴的张邦昌。
“使君这是已经想通了么。。”
他按捺着心中的窃喜和雀跃,开始盘算着是否顺带为自己私下谋求一些什么了。
“已经想通了啊。。”
张邦昌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就像是不胜唏嘘的放下什么重负一般的。
“势比人强,不得不有所抉择了。。”
“使君真是深明大义。。”
刘希亮不由的大声恭维道
“为这阖城军民百姓指明了一条康庄大道啊。。”
“是啊,只是接下来,”
对方声音嘶哑的道。
“就须的借你样东西一用”
“万事好说。。”
刘希亮不由的满口答应道,然后又微微觉得有些不对。
“不知。。。”
然后他的话语就被来自背后的剧痛所打断了;他直愣愣看着两只透胸而出的带血刀尖,本能愤怒想要指责的手臂却软软垂落了下来,而只剩下口中吐出来的一股股血水。
“当然是借你的人头一用了”
站在对面的张邦昌也在叹息着。
“就算某家再怎么众所离心,难道你真以为在城中私下勾连的行举,就能瞒天过海了”
“就这么坐等你纠集他们来逼宫和发难么。。”
“还不若是先下手为强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