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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微的滚雷轰鸣声动,荡漾在阴郁的天色中。
“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
沥沥而下的细蒙雨丝中,两济观察使兼御营左军参议,权沂州知州的陆务观,不由的在脑中冒出这两句所感来。
却又随即从沉浸的意境里摆脱出来,重新回到对于济水一线,各州旱情有所缓解的报告和现实中去。
因为秋老虎式连日骄阳烈日炙烤下的大地,终于迎来了些许稍缓干渴的甘霖,但是对于沂水一带,正在秋收中的各处劳役营,军民据点、屯庄来说,就不是什么好消息了。
无论是田地里的收割,还是时候的打谷堆场晾晒,都需要足够炎热干爽的好天气。同时收割过的田野,也需要重新的清垄和拔除秸秆根系,一边下一茬作物的种植需要。
对此,多余的雨水同样也是一种妨碍,虽然缓解了大地的暑热,却也很容易让残留地里的根系秸秆,就此结团霉烂在土里,已经散落田里的碎粒也会在地面上畸长抽芽,而影响后续的松土追肥播种等一连串工作。
因此,他已经签下征发令,除了城邑中维持治安的最基本需求外,青州守捉军名下的防戍营,并诸州团练官下辖的守备团,劳役营和官办工场中的各队义勇,都要就近投入当地的抢收和补种工作中去。
但相比亢繁无暇的公务,他此刻烦扰于心的却是另一些事情。
作为军中名义上的第三排位,兼作地方政权中的二号人物,陆务观如今的身份,可谓是颇为微妙和特殊的。
因为,虽然他只是个分路观察使,而非军政一把挑的观察处置大使,也没有兼任防御使。都团练使等武职,但亦有监察督促地方官吏兼屯田、水陆转运、财赋民俗之责。
而且相比新来未久,而一直少有作为的,名义上最高官长布政使李格非,或是一直醉心于书画文艺之道,而把事务大多推给手下,明显缺乏存在感的转运使曾华;
他却是实实在在军政两方面,皆有所涉足的实权人物,也是地方军队与各级行政机构二元体系下的总协调人。
由此需要涉猎的方方面面事务,也是颇为琐碎而繁杂的,因此他也只能有所选择的重点兼顾一边,稍稍放下另一边的事务。。
实际上所拥有的职权范围,比起军中的二号人物,也是常年坐镇后方的人选,知镇抚副使,行营右护军统制官辛稼轩,更要广泛的多。
因此,他也似乎变成后方那些军勋门第和故旧渊源,某种投资和寻求出身的首选对象之一,以至于有些不胜烦扰起来。
为什么就不能安下心来好好做事,非要想着法子投机营钻那捷径呢,他有些苦恼的如此想到。
但至少相对出身微寒而底蕴不足,而有些不胜烦扰的第一副使辛稼轩来说,陆务观身后足够显赫的家世,与底蕴悠远的背景,已经为他挡下了大多数,来自人情和官面上的麻烦。
因此,他刻意比较从容的设定具体标准和要求,然后从家里推荐过来的名单上,选择复数的合适对象,然后在同等的条件下,决定要不要卖这个人情,或者请家族就此推脱掉。
鹿公虽然已经退养有年,但是朝野军中的威望与渊源犹有存留,身边也不乏亲族和家将部曲的后人,需要获得主家提携和荐举的机会。
而父亲陆侍郎从政多年,同样也有自己的官场圈子和门人故旧,多少都要卖些面子和交情的。
虽然这些妥协和交换,明显属于上不得台面的勾当,但是在实际操作中,也是得到那位罗镇抚,背书确认的。
毕竟,陆氏在之前力挺罗氏大宅的举动中出力不少,而主动站在了台面上,故而理应有此回报和酬功的。但是越是如此,陆务观自己就越要强调,家里和自己这边的双重把关与甄选了。
循序安排过来泯然从众的混个出身头衔,和军前资历是没有问题。但真要让什么少德寡才的人选,窃据了有用的位置,而开了误事怠政的头,那真心是害人害己不浅,还拿陆氏多年的名声贻笑大方了。
相对而言,辛稼轩那里就麻烦的多了,辛氏虽然是小门小户,但是也架不住发达之后,突然冒出来攀亲旧交的大批人群来。
对上他可就没有这么客气了。辛稼轩只是稍稍提了标准和要求,或是表现出少有推辞之意,背后各种怪话和非言,就已经尘嚣直上了。诸如忘恩负义,心小量狭,富贵相忘什么的都出来了。
但只要能成为龙雀园的东川快婿,这一切又都不是什么问题,陆氏有足够的权势和手段,来维护自己的体面与尊严的。
毕竟,他的妹妹陆裳早以及过了,待字闺中的最好年纪,还在眼巴巴的苦等着,这位辛镇副,风光体面的来迎娶了。作为兄长兼带另一方的同僚旧识,又怎么不额外操心呢。
“真是各榆木疙瘩,还要继续耽误多少年啊”
他忍不住叹息道,难道就不能稍稍有所变通么。
以辛稼轩现在的身份和职权,也足以称得上是功成名就的标准了,就算品级和职事有点稍嫌不足,但也在陆氏可以接受的范畴之内,也没有多少人会多嘴说是高攀了。
甚至先后有人,相继遮遮掩掩或是旁敲侧击的暗示陆务观。大可以催促那位辛镇副,尽快完成与妹妹的婚事,好让军中的次席与三席,更加紧密的联结在一起,完全可以让来自陆氏的声音,在军中更加有力;乃至和独断专行的那位罗镇抚,行程分庭抗礼之势,
或许之前的他对此还会有所犹疑。但经过了那么多事之后,陆务观只觉得仿若是,当场活吞了苍蝇一般的恶心而愤慨。为什么好端端的事情,到了这些人的心里,都变成了勾心斗角的立场和功利化的算计。
对此,他毫不犹豫的,找个几个由头发落着,就把这些人扫地出门给赶回南方去了。
却是又被那位给说中了,这青州前沿的基业,才刚刚安定下来初上轨道,后方却已经有人迫不及待的,要从内部拆台和削弱本军,甚至挑起争端和纷扰从中取利,以惩各人的私欲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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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回到益都之后,我也正在检查,这半多年时间下来,各地军队建设的成果和效能。
依照新军故例,最基本的战术单位为营团,最小的编制为什,其中铳兵什一长九丁,什长兼小旗手,又有两名轻装铳手,战时负责挽马辎重。
而战兵什一长又十一员,其中轻装不批甲三员,战时负责挽马辎重;其中又分白兵什与矛手什,白兵着半身甲而多负木弓四张,矛手什着连身甲而携快弩五具。
四什编为一火,另有正副火长/番头并旗鼓号手,共计四十五员;三火编为一队,又有正副队正队将,并旗鼓号手文书杂佐等,是以铳兵队编有一百四十二员,战兵队共计一百六十员。
三队编为一团,其中战兵一队,铳兵两队,以正副校尉/部将、备将、虞侯、教导、材官,并护兵、书办、旗鼓锣号手等,共计三百九十员。
这样作为战地机动的最小的独立单位,如果遇到各种突发状况或是灾损,主官接战没多久就战死,这时候副尉继续指挥,副尉也阵亡,由虞侯(军法官)按照序列接替指挥,军法官阵亡后,教导(参佐官)继续指挥,参佐官阵亡,则材官接任。
如若是团属主官、差遣官、材官全部战死,则由次一级的首席老兵队队正接手。
因此,到了团这一级,哪怕损失了几乎所有负责指挥的军头,残余的部队还能够忙而不乱的继续战斗上很长一段时间,直到脱离战斗,而令大多数建制,有概率得以保存下来。
然后在吸取经验教训的基础上,短时间就补充和重建起来。能够做到这一点,已经相当接近近现代军队的组织和建设标准。这也是近代军队与古典军队的重要分野之一。
当然了,因为在资源投入的重点与具体经历的缘故,目前能够面前符合这个条件的,也就是御营左军里几个拥有专属字号的老牌营头;以及其他三大军序中,作为基本标准和样板的,第一序列的老兵营;再就是直属的标兵营和教导大队,也能勉强算上。
而在团上又有营制,其中分为大小若干,乃是国朝最基本的作战单位。
以领两团一队为小营,约九百人,多见守备地方的团结、守捉兵等二三线部队;三团为中营约一千三百人,也是国朝前沿各军的标准配属;
而四团为大营,包括正将(折冲都尉)、副将(果毅都尉)、准将(旅帅)、虞侯长、参谋、材官等,并营护兵、骡马队、车管,司记书办等从属人员,足足有一千八百员定额。
因此采取大营制的,唯有少数精锐之师和王牌部队,并同畿内的拱卫、殿前诸军,方有常设。
而如今在我的麾下,也就是直属大本营资序的御营左军,第一至四个营头;行营右护军的第一第二营,以及前军的直属第一营,总计六个番号,才有资格拥有大营的编配。
而在前沿又有各路兵马使,权都监头衔而分辖数营之兵,除掉驻守、兵站性质的防戍营和补充营外,主战编制至少有三四千员,足以在特定的方向,形成独当一面的局部防守反击优势。
因此,两三个兵马使,就可以合称一军,在合适人选的统合下,足以主动发起一场局部的战事,而有这个资格领军一路的人,目前在我麾下,还不超过单手之数。
故而,如果是我决定带队主动发起进攻的时候,至少会以军级规模为调遣单位,至少保持出击方向有六个主战营以上的基本战力,以及后方至少四个防戍营,以承担巡道、护粮和兵站单位的角色。
根据预定攻击距离的远近,出发和回归线的通行情况,具体后防部队和劳役征发,还会有所增减。
作为本军的一大特色,就是格外强调充足后勤保障下的火器战斗力,再加上足够规模和频次的侦查预警手段,和尽可能周详的预设参谋作业,来消减战场之中的不确定因素,尽可能的预先立于不败之地。
毕竟,能够就粮与敌固然是好事,但是真要是主次不分的,把大军的安危全程,寄托在这些搜掠地方的手段上,那就是食古不化的教条主义与愚不可及了。正所谓的“沿着冒险机会主义路线一直向自寻死路奔去”。
这样下来,御左、右护、前军和青州守捉四大军序,已经在编的兵力达到了主战二十六营,防戍十三营。
除了火器为主的装备上,还有相当大的缺口外,一应兵员和训练,都已经在按部就帮的规划下,走在循序渐进的良性轨道上。
因此,目前我的手下,全脱产的正军编制有五万多人,其中主力资序的战斗兵员,亦是合计有三万七千有余。
这还是不包括了,在我镇抚名下的牙兵,与置制使的虞侯军两大序列下,各只直属部队的具体军额。
待到秋收接近尾声,我下一步也需要登船出海,前往江宁以外镇重臣的身份,第一次拜揭监国为首的大本营和岭外行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