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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得知今年的暑期社会实践内容时,洛望舒有点懵圈。
以往都是学校里统一组织出去采风写生,可是今年竟然要求他们每人上交一份暑期社会工作证明。
“是该多去体验体验社会生活。”洛爸爸如是说。
洛望舒无可奈何,只好认命。
他在家里醉生梦死了小半个月,直到过了七月中旬,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准备出门找工作,去找之前接到顾安让的电话,忍不住抱怨了两句。
「还找什么,你有时间直接来找我报道吧。」顾安让比他年长,能力卓然,目前在锐意文化发展公司担任部门总监一职。
他曾经住在洛家对门,也是看着洛望舒长大的,一直对他多加照顾。
“能行吗?”洛望舒犹豫着。“你们公司也招暑期实习学生?”
「嗯,去年有两个。你的条件我清楚,肯定符合公司要求」顾安让在电话里笑着。「地址我发短信告诉你。」
过了两天,洛望舒按照对方给的地址,顺利来到这座全市闻名的世纪大厦,然后顺利地坐电梯上了十二楼,再然后,他又顺利地迎来了本年度的第二次懵圈。
不得不说,锐意文化旗下的各类期刊杂志不愧都代表着国内的超一流水准,即便只是在室内装修方面就能体现出它的与众不同来。
乍一看简洁得不行,再一看又觉得透着一股低调的高端奢华,甚至在一些小细节方面都不落俗套,设计感十足。
只是,此时同样光鲜亮丽的接待前台……竟然空无一人。
洛望舒在原地愣了一会,抬起手腕看了看表盘,确定现在既不是休息日,也同样不是下班时间……所以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
如果他就这样大大咧咧地擅自进去是不是不太好?
他正想掏出手机给顾安让打个电话,就听到一阵清脆的脚步声从前面的方向由远及近,他下意识地把视线投过去——
只见那人穿着一套剪裁得体的深灰色职业套裙,齐肩的黑色短发,体态偏瘦削娇小,但是身材比例很好。那双高跟鞋硬是被她穿出了往地板上钉钉子的感觉,听得人有点心惊肉跳。
等对方再走近些距离,洛望舒才看到她的脸色不太好看,唇线紧紧绷着,秀气的眉头紧锁,一边往这边走过来,一边还在不停地拨打着电话。
洛望舒犹豫了一下,举步迎上去,展开一个礼貌的微笑:“请问……”
“新来的?”没等他说完,那个女人就掀起眼皮,切切实实地瞪了他一眼。然后她“啧”了一声,把放在耳边的手机拿下来,看来是又没打通。
洛望舒以为顾安让已经向别人说明了他的情况,就点点头道:“对。”
对方还是皱着眉毛,那双眼睛恨不得把手机屏幕射出两个窟窿来:“工作任务呢,安排了没有?”
“还没。”洛望舒乖巧地应道。
“那行,不用安排了,你现在跟我走。”对方冲他飞快地比了个手势,浑身上下散发着干练女强人的气场。
单单只是看着她急匆匆往前走的背影,洛望舒心里就涌起一种这人是打算带着他去杀人放火的错觉。
洛望舒看对方一直在不停地拨打电话也不好意思多问,跟在她后面直接赶去地下车库,进了一辆看起来中规中矩的黑色轿车。
“你叫什么名字?”汽车发动之后,那个女人总算舍得把手机塞进手包里,通过内后视镜瞥了他一眼。
那人从打开车门坐进去换好平底鞋,到发动汽车驶出车库,一系列动作简直行云流水,洛望舒甚至没来得及在轮胎转起来之前扣好安全带:“我叫洛望舒。”
“洛望舒。”那人重复了一句,露出一秒还算和善的笑意。“倒是人如其名。”
洛望舒听出对方话里的夸奖意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他并不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说他。
洛望舒从小在家庭温室里长大,父母琴瑟和鸣,对他很是疼爱,生活上顺风顺水,从来没经历过什么大的挫折变故,这就导致他和同龄人比起来,心性更加温和单纯。
都说相由心生,他的长相也的确非常讨喜,是男女老少看着都挑不出什么毛病的柔和五官,并不是说他长得完美精致,而是让人发自内心的觉得舒服好看。
“你的脸长得不错。”对方这次夸奖得更加直白,随即眉目间流露出一丝不解。“不过我对你倒是没什么印象……你的外表这么出众,应该会在面试时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才是。”
面试?
洛望舒也同样不解地看向她,轻声问:“请问,您是?”
“你不认识我?”那人拐了个急转弯。“我是之前面试的主考官之一。”
“那个……”洛望舒意识到这其中肯定是有什么误会,他深吸一口气,嘴角露出一抹苦笑。“我没有参加过什么面试。”
前面的路口刚好是红灯,对方狠狠地踩下刹车。
汽车在先前已经达到了路段允许范围内的最高时速,现在猛地停下,如果不是身前有安全带拦着,估计洛望舒能直接撞上前面的挡风玻璃。
“你说什么!?”对方瞪大眼睛,惊愕地看着他。“你没有参加过面试!?”
洛望舒的心脏还因为她的紧急刹车在胸腔里“扑通”、“扑通”地剧烈跳动,又被对方突然吼了两句,难免被吓了一跳:“……没有。”
“那你干嘛说你是新来的!”对方还在瞪他。
洛望舒看着眼前这位妆容精致可表情着实吓人的女人,心尖有点发颤。他吞了吞口水,简要地把自己的事情和顾安让的原话说出来。
女人的神色顿时变得复杂起来,死死盯着他,直到前面的绿灯重新亮起来才转过头去。
在发动汽车的同时,她在嗓子眼里低声爆出一个被人民大众所熟知的英文单词,还是骂人的那种。
洛望舒知道是自己当时没有及时说清楚,也担有一部分责任,连忙一脸真诚地向她道歉。
“不怪你,是我太急了,没问清楚。”女人挥挥右手,叹了一口气。沉默了好久才又开口问他:“你大几了,什么专业,哪个学校,和别人相比你觉得自己有什么优势。”
“开学就大三了,美术专业,在中央美术学院,优势……拿过两次全国性的奖项算不算优势?”
“挺不错。”对方目视前方,眼底露出些许赞赏的意味,看来这小子不是那种只会走后门的废物,也算符合公司的标准。“你学的是美术,是准备在暑假期间做美编助理?”
“是的。”洛望舒点点头。“不过还是会听从安排。对于新鲜事物,我都愿意去学习。”
“噢——”那人笑起来。“我叫郭仪,是锐意推理期刊的主编,虽然你跟我过来是个误会,不过我这里恰巧有一份还算……”
她顿了顿,心虚地拍了一下方向盘:“还算轻松简单的工作,你就别让顾总监给你重新安排了,直接跟着我做事吧。”
“啊?”洛望舒被郭仪突然的态度转变搞得有点莫名其妙。“请问是什么工作……”
“很简单。”郭仪笑得非常刺眼。“就是帮我催催一个作家的出版稿。他原本的责编请了病假,短时间内回不来,社里的其他编辑都不愿……不是,这位作家对我们杂志社来说非常重要。”
这她说得可是实话,那人可是锐意公司实打实的头牌。
“只适合单独负责,刚好你跟我过来了,干脆就由你来专门负责他吧。”
洛望舒有点为难:“这位作家这么重要,让我负责是不是太草率了。”
“不草率!”郭仪回答得斩钉截铁。“最近社里太忙了,实在分不出人来,要不然今天我也不会亲自过去。再过两个小时我还有个会议要开,你的出现真是帮了我大忙了。”
洛望舒想说你们不是不久前才面试到了新员工,嘴巴张了张,还是没说出来。心想这人怎么这么放心地把重要的作家交到他这个什么都不懂的人手里。
“只是催稿?不用做别的了吗?”
“嗯,你在截稿日前把稿子拿给我就行。”对方回答得语气很是欢快。“如果你愿意,平时也可以在公司帮忙校对稿件、核对插图。”
……前提是在催稿之余还有精力和时间的话。
正说着,车子已经驶进小区大门,在一幢单元楼前停下。
郭仪从包里拿出一把钥匙塞进他手里,严肃认真地按着他的肩膀:“那人叫乔溦,就住在801a,这是钥匙。估计他不会主动给你开门,你自己开门进去就行了。”
不会给他开门?那不是很难相处。
洛望舒有点欲哭无泪,事情发展得未免太让人措手不及了。
“8月25号截稿,只要你让他在截稿日前把稿子交出来,我给你批正式责编的工资。”郭仪解开自己的安全带,探身过去帮洛望舒打开车门。“还让董事长亲自给你写工作证明。”
洛望舒本来还在想着怎么推辞才算礼貌,听到郭仪说的最后一句,眼睛顿时一亮:“你说真的?”
如果锐意文化的董事长真的愿意亲自为他写证明,那他毕业之后基本就可以不用担心自己找工作的问题了。
“当然,这个月25号之前至少让他交上来小说的前半部分。”郭仪拍拍他的肩膀:“如果有不方便的地方,平时也可以不来公司。”
“好吧。”洛望舒深吸一口气,又长长舒出。“我干!”
坐电梯上了八楼,将门牌号确认再三,洛望舒按下了门铃。
这座小区的门铃很特殊,不是常见的“叮咚”、“叮咚”,而是一串短促的木琴声,曲调轻松活泼,让人听着完全不会感到厌烦。
连着按了几次果然没人开门,洛望舒把钥匙对准锁孔插|进去,向右一转,“咔嚓”一声把门打开。
他伸手推开门,在门外打量了一会儿才抬脚走进去。
今天的天气本来就很阴沉,隐隐有要下雨的预兆。而这间801a又把窗帘拉得死死的,显得室内更加昏暗森冷,让人光是看着就有点浑身不舒服。
洛望舒在玄关的鞋架上找到一次性拖鞋换上,走进客厅后,正想按下墙壁上的灯的开关,突然发现除了他自己刻意放轻的脚步声,隐约还有空调运作的细微嗡鸣声。
他顺着声音看过去,那里应该是主人的书房,门扇半掩着,房间内的光线明显比客厅里的要亮上几分。
看来那位作家是在书房里待着,刚刚玄关那里没有换下来的鞋子,他还以为家里没人。
洛望舒松了一口气,虽然郭仪说了让他直接开门进来,可他还是觉得挺不好意思。于是摸摸后脑勺,向书房的房间走过去,打算先跟对方道个歉。
他站在门前轻轻敲了敲门板,正要开口,便从门缝里率先看到了书房里的情景,心脏狠狠跳动了一下,洛望舒硬是没把嗓子眼里的话说出来。
通过门缝恰好可以看到房内摆放着电脑桌的地方,有一个男人正端端正正地坐在桌前的椅子上,电脑屏幕投出的白光为他勾出一层透着寒意的光圈。
那人的脊背非常僵硬,一只手放在键盘上,另一只手自然地垂直在身侧,整个人像是静止了一般,似乎连呼吸的动作都被省略。
洛望舒半眯起眼睛,把心里的怪异感觉强压下去,清了清嗓子,推门走进去:“不好意思啊,乔先生,没经过您允许就私自进来了。”
他在距离乔溦身后半米的地方停住脚步,安静地等了片刻还是不见对方说话,至于那具看起有些僵硬的身体更是一动也不动。
洛望舒心头“咯噔”一跳,刚刚被硬压下去的怪异感觉再次席卷而来。他向左弯了弯身子:“乔先……”
“生”字尚且卡在喉咙里,洛望舒已经瞪大眼睛说不出话来,整张脸被电脑屏幕的光线照得一片煞白。
他刚刚不经意地扫了一眼屏幕,发现电脑上只打开了一份word文档。
虽然他没看到上面具体写了什么内容,但最上端初号宋体加粗的两个字却清晰地映入眼帘。
——遗书。
遗书!?
洛望舒瞪着电脑屏幕上的这两个字,觉得自己的大脑已经快要停止运作了。他保持着弯腰的动作愣了两秒,这才想起来去查看一下乔溦的情况。
他抖着手,慢慢覆上身前那人的肩膀,轻轻摇了摇,觉得自己现在说话都不太利索了:“乔……乔……”
一个完整的称谓还没说出,乔溦被他这么轻轻一碰,整个人竟然直接“噗通”一声从椅子上跌落下来,直挺挺地侧身砸在地板上。
洛望舒被吓得跟着哆嗦了一下,呼吸也停下几拍,心里连连“卧槽”地后退了小半步。
整个人才缓过劲儿来,又就着电脑屏幕惨惨的白光,发现乔溦的小腹上正插着一截刀柄。浅灰色的衬衫早就被厚重的血液所浸透,此时已经有些干涸发黑了。
一声短促的闷哼卡在洛望舒的嗓子眼里,发出一种近似声带痉挛了的声音,两条腿都隐隐有点发软。
空调还挂在上面称职地运作着,冷气一阵阵地吹到他的背上,搞得他觉得自己浑身的寒毛都要竖起来了,可偏偏身上还被吓出了粘腻的汗意。
这!尼!玛!算!是!什!么!情!况!